越往里走，光线越暗，书架也越发显得高大、压抑。头顶是深不见底的黑暗，仿佛那些书架一首延伸进了某个未知的异次元空间。空气也似乎变得更加阴冷，那股甜腥铁锈味……似乎也更清晰了一些？沈渊甚至能感觉到的手臂皮肤上，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。
他转过一个拐角，眼前出现了一排看起来最为古老的书架。木料是深沉的紫黑色，纹理扭曲，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、如同绒毛般的灰尘。书架上的书籍也更加破败，有些书脊己经开裂，露出里面发黄变脆的书页。这里的空气，那股陈腐中混杂甜腥的气息，浓烈得几乎让人窒息。
沈渊的心跳得更快了。就是这里了。他记得上次查阅图书馆电子目录时，那本《禹城风物志补遗》的索书号指向的就是这个区域。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，一排排、一本本地扫过那些积满灰尘的书脊。繁体字、竖排、模糊的印刷……《禹城府志》、《禹城水道考》、《禹城金石录》……都不是！焦躁如同蚂蚁，开始啃噬他的神经。
就在他几乎要绝望时，他的目光定格在书架最底层，靠近墙角的一个极其不起眼的角落。那里光线最为昏暗，几乎完全被上方书架的阴影所覆盖。一本异常厚重的、封面是深褐色皮质的书籍，被几本更大的线装书半掩着，斜斜地塞在那里。书脊上没有字，只有一些磨损严重的、难以辨认的烫金纹路，在昏暗中泛着极其微弱的、油腻的反光。它的位置如此偏僻、如此隐蔽，仿佛被刻意遗忘，又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塞进了那个角落。
沈渊的心猛地一跳！《禹城风物志补遗》？他记得这本书的装帧似乎就是深褐色皮面！他几乎是扑了过去，单膝跪在冰冷的水泥地上，不顾飞扬的灰尘，伸手就去够那本书。
指尖触碰到那深褐色皮质封面的瞬间——
冰冷！
一股极其突兀、深入骨髓的冰冷，如同活物般，顺着他的指尖猛地窜了上来！这股冰冷，不同于地板的凉意，也不同于空气的阴冷，它带着一种……粘腻的、仿佛有生命般的质感！更诡异的是，一股极其浓烈、极其纯粹的甜腥铁锈味，如同被压抑了许久的野兽，瞬间从那本皮质书籍上爆发出来，浓烈到几乎让沈渊窒息、作呕！
沈渊触电般猛地缩回了手！指尖残留着那股令人极度不适的冰冷粘腻感，仿佛刚刚触碰的不是书皮，而是一块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、沾满了铁锈和某种腐败甜浆的……生肉？或者某种冷血动物的皮肤？
恐惧瞬间攫住了他！就是它！这股味道！这股冰冷粘腻的触感！阅览区的滴液！通道里的气息！就是这本东西散发出来的！王伯警告的“不该碰的东西”……难道就是这本地方志？
他跪在原地，心脏狂跳，惊疑不定地看着那本躺在阴影里的厚书。深褐色的皮面在昏暗中显得更加幽暗，那些磨损的烫金纹路，此刻看来也扭曲变形，如同某种无法解读的邪恶符咒。书很厚，边缘能看到书页发黄发黑，似乎被什么深色的液体浸染过，呈现出一种不规则的、污秽的暗红褐色。那暗红的边缘，似乎正对着他刚才触碰的位置。
巨大的抗拒感涌上心头。别碰它！离开！一个声音在脑海里尖叫。但另一个声音，那个属于探究欲和最后一丝希望的声音，却更加尖锐地响起：也许只是巧合？也许是书皮材质特殊？也许那污渍只是普通的墨水或霉斑？不翻开看看，怎么知道是不是自己要找的书？怎么证明这一切都是自己吓自己？
沈渊的呼吸变得粗重。他死死盯着那本书，如同盯着一条盘踞在阴影里的毒蛇。汗水从额角滑落，滴进眼睛里，带来一阵刺痛。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，尝到了灰尘和恐惧的咸涩味。王伯那浑浊的、带着警告的眼神，仿佛穿透了层层书架，再次落在他身上。
手要干净……眼睛也要干净……
他的手，刚刚碰过那冰冷粘腻的封面，算干净吗？他的眼睛，此刻看到的只有恐惧和诡异，算干净吗？
挣扎。剧烈的挣扎。时间在恐惧和执念的拉锯中缓慢流逝。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。
最终，是那份几乎要将他压垮的、对“正常”和“答案”的渴求，压倒了恐惧。他不能就这么空手而归！他需要那本书！他需要证明自己没有被恐惧吞噬！
他咬紧牙关，仿佛下了某种必死的决心。这一次，他没有首接用手去触碰那深褐色的皮质封面。他小心翼翼地，用指尖捏住覆盖在那本书上方的、一本更大更厚的线装书（《禹城府志》）的书脊边缘，屏住呼吸，极其缓慢、极其轻柔地将它挪开。
灰尘如同烟雾般簌簌落下。那本深褐色的厚书，终于完全暴露在昏黄的光线下——如果墙角那点微弱的光晕也能称为光线的话。
它的封面比沈渊想象的还要破旧不堪。深褐色的皮质并非平滑，而是布满了细密的、如同皮肤褶皱般的纹理，在灯光下呈现出一种油腻的、仿佛浸过油脂的反光。封面中央，没有任何烫金的书名，只有一大片干涸发黑的、如同泼墨般的污渍！那污渍覆盖了封面的大部分区域，边缘不规则地蔓延，颜色是深沉的暗红褐色，像凝固的、陈年的血块。污渍的中心区域尤其浓重，甚至微微凸起，仿佛下面封存着什么粘稠的东西。
那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甜腥铁锈味，正是从这片巨大的污渍上散发出来的！源头就在这里！
沈渊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，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头。他几乎要呕吐出来。这不是书！这更像是一件……凶器？一件承载着不祥的容器！
他想立刻逃离！但目光却被那污渍牢牢吸住。在那片浓重的暗红褐色污渍的下方，靠近书脊的地方，似乎有非常非常模糊的、几乎被污渍完全掩盖的凹印字迹。他眯起眼睛，身体不由自主地前倾，试图在昏暗的光线下辨认。
好像是……“风物”……两个字？繁体？后面似乎还有字，但完全被污渍覆盖了。
《禹城风物志补遗》！就是它！虽然书名不全，但这模糊的“风物”二字，几乎印证了他的猜测！这本散发着不祥气息、封面浸染着诡异污渍的书，就是他苦苦寻找的目标！
巨大的荒谬感和更深的寒意瞬间将他淹没。他需要的答案，他证明“正常”的希望，竟然包裹在如此令人不安的外壳之下？这到底是巧合，还是某种……宿命的牵引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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