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缓缓睁开眼，一个毛茸茸的小熊玩偶正歪着脑袋坐在我的病床上。它黑纽扣做的眼睛在阳光下闪闪发亮，让我恍惚间想起了某个银发少女的血色眼眸。
“儿子，醒了？”
我转过头，养母宁月月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削苹果。虽然己经六十多岁，但她保养得宜的面容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的样子。水果刀在她手中灵活地转动，苹果皮连成长长的一条垂下来。
“妈，我都二十八岁了，还给我买玩偶。”我伸手戳了戳小熊的鼻子，棉花柔软的触感从指尖传来。
宁月月头也不抬，继续专注地削着苹果：“以前你不是挺喜欢的吗？更何况你天天泡在研究所里，有个玩偶陪着也挺好。”
“爸呢？”我望向窗外，阳光透过梧桐树叶在窗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
“他啊，”宁月月把削好的苹果递给我，“还在数据中心加班呢，让我先来看看你。”
我接过苹果咬了一口，酸甜的汁水在口腔中蔓延：“都六十多岁了还这么拼，真是老当益壮。”
“倒是你，”宁月月突然凑近，伸手弹了下我的脑门，“二十八岁了连个喜欢的姑娘都没有。研究所里那么多女同事，就没一个看对眼的？”
我张了张嘴，脑海中突然闪过三个熟悉的身影——月下狡黠的笑容，观星泛红的耳尖，德丽莎颤抖的指尖。但她们只是游戏里的角色，我总不能说……
“我……我只想专心工作，为科研事业奉献终身。”我低头盯着手中的苹果，果肉氧化泛黄的边缘像极了某个梦境里逐渐消散的轮廓。
“那也不能不传宗接代啊。”宁月月叹了口气，正要继续唠叨，病房门突然被推开。
“李教授，”主治医生拿着检查报告走进来，“鉴于您昏迷了一周，我们做了全面的脑部增强扫描。”他推了推眼镜，“结果显示您的海马体受到了定向激光照射，这导致您产生了特定的梦境记忆。不过请放心，这种照射不会影响您的正常认知功能。”
我愣在原地，苹果从指间滑落，在洁白的被单上留下一滩浅褐色的污渍。原来那些刻骨铭心的记忆，那些痛彻心扉的失去，都只是一场被精心设计的梦？
“目前还不清楚是谁进行了这次激光照射，”医生继续道，“您能描述一下梦中的内容吗？也许能帮助我们找出线索。”
我攥紧了被单，小熊玩偶被挤得歪倒在一边：“我梦见了一个被‘机械神’渗透的世界……”
“机械神？”医生皱起眉头，“听起来像是某种宗教狂热分子的恶作剧。不过建议您留意现实中的异常，看看是否与梦境有所关联。”
“对了，”宁月月站起身整理手提包，“医生说你还需要观察一两周，没问题的话就能出院了。”
“哦。”我轻声应道，目光不自觉地飘向窗外。阳光依旧明媚，梧桐叶在微风中沙沙作响，一切都那么真实，那么……普通。
宁月月离开后，病房陷入沉寂。我拿起那个小熊玩偶，它憨态可掬的笑容突然让我鼻子一酸。指腹着玩偶背后的缝线时，突然感觉到一个微小的凸起。
我猛地坐首身体，不顾牵动伤口的疼痛，仔细摸索着那个不自然的隆起。在玩偶后脑勺的位置，缝线明显比其他地方粗糙，像是被人匆忙缝合的……
我猛地扯开，结果是一个加热器。我捏了捏玩偶里那个小小的加热器，不禁失笑。原来妈妈是怕医院的空调太冷，特意在里面塞了这个。小熊被拆开的地方露出雪白的棉絮，看起来可怜巴巴的。
“我妈总把我当小孩。”我摇摇头，正准备把加热器塞回去，突然发现棉花里还藏着一张折叠的纸条。
展开一看，是妈妈熟悉的字迹：
“儿子，记得按时吃饭。加热器开关在左脚底下，按三下就能启动。爱你的妈妈。”
邻床的双喜支起身子，金发垂在肩头：“你妈妈真贴心。我住院这么久，从来没人给我送过玩偶。”
我把纸条重新折好，小心地塞回玩偶肚子里：“她就是爱操心。”手指碰到加热器时，金属外壳传来温暖的触感，就像记忆中妈妈的手掌温度。
窗外，夕阳的余晖给病房镀上一层金色。护士推着药车经过走廊，车轮发出规律的声响。我把小熊摆在枕边，它黑亮的眼睛正好对着我，莫名让我想起小时候发烧，妈妈也是这样在我床边摆满毛绒玩具。
“其实……”双喜突然开口，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，“有人惦记的感觉，挺好的。”
我转头看她，发现这个总是冷着脸的姑娘，此刻正盯着小熊玩偶出神。阳光透过她金色的发丝，在雪白的枕头上投下细碎的光斑。
我望着窗外的梧桐树，叶子己经泛黄，在微风中轻轻摇曳。这一个星期过得意外平静，没有奇怪的梦境，也没有可疑的激光照射。
“双喜，没人来陪你吗？”我转头看向邻床，“林咏渊那小子呢？”
凯·双喜放下手中的英文小说，金发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。她嘴角扯出一个苦笑：“林咏渊？”手指无意识地着书页边缘，“我喜欢他，但他啊……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后宫王，要照顾的女孩太多了。”
我注意到她说这话时，碧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落寞，但很快又恢复了那种贵族式的平静。
“那你的父母呢？”我拿起床头的水杯抿了一口。
“我母亲是英格兰凯贵族家的千金，”她的英式口音突然变得格外标准，“基本上……不怎么管我。”纤细的手指将一缕金发别到耳后，“父亲是神州人，整天忙着参加各种国际会议。”
阳光透过百叶窗，在她精致的侧脸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。我突然发现，这个总是优雅从容的姑娘，此刻看起来竟有几分孤单。
护士推着药车进来，打断了我们的谈话。“李教授，明天就可以办理出院手续了。”她递给我一叠表格，“记得让家属来签字。”
我道了声谢，转头看向窗外。梧桐树的叶子又飘落了几片，在空中打着旋儿。小熊玩偶安静地坐在床头，黑纽扣做的眼睛反射着窗外的阳光。
“出院后有什么打算？”双喜突然问道。
我轻轻按了按胸口己经愈合的伤口：“回研究所吧，还有几个实验数据没分析完。”
“真是工作狂。”她轻笑一声，又拿起那本英文小说，“不过……总比某些整天围着女孩子转的家伙强。”
我看着她故作轻松的样子，突然想起梦里德丽莎强撑坚强的模样。阳光渐渐西斜，病房里安静得只能听见翻书的声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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