几名仆从拿来绳索将一身鬼气的刘管家绑住锁在后院柴房,待应望安吩咐必清带着朱砂令传信于太卜署,再派人将他带离李府。
事情暂毕,众宾客簇拥着李成光回到灵堂,见着云昭斜倚在李夫人描金棺木旁,指尖转着窥镜,镜面在烛火下划出弧线,时而映在李成光的脸上,时而映在李夫人敷着厚粉的遗容之上。
李成光见她手中动作,刻意避开视线,云昭的眼神却不肯放过他,审视的目光在他身上打了好几个来回。
“李公子,方才后院这幅天翻地覆的动静。”云昭忽然将窥镜定住,首首照着他紧张的面容,“不该给诸位宾客一个解释吗?”
“是我李府识人不清,竟让鬼道余孽混了进来,还在母亲的房中布下什么邪术,惊扰了诸位,实在是——”李成光努力做出一副愧疚的模样,看的云昭一阵心烦。
“李公子,是打算让我用窥镜替你说吗?”她不耐烦地打断了他,似乎在下最后通牒。
灵堂霎时陷入了寂静,穿堂而过的秋风卷起一阵料峭,打在摇晃地烛火上,堪堪将熄,照得李成光的面色忽明忽暗。
宾客中不乏李成光的多年同窗,见云昭如此质问于他,忍不住厉声回问:“云镜师这是做什么?难不成还要审问起李公子来吗?”
此话一出立马有人附和道:“是啊,灵堂重地,岂容你一个术士在此撒野,成光心善不与你计较,我们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。”
云昭嗤笑一声,窥镜在掌心转出冷光,将在场宾客的脸一一扫过:“撒野?那我倒要问问诸位,鬼道为何偏偏在李夫人的屋内布下红砂阵,这阵法专门用于克制术士,难不成他未卜先知,知道会有术士到访,特地留下此阵。”见众人不说话,她又继续补充道:“可他防着术士做什么?李夫人又不曾与术士结怨。”
她说着说着,身子忽的探向前,逼近李成光颤抖的面颊:“还是说,李夫人之死本就有蹊跷,怕懂术法之人踏入屋内,查出些不该查的?”
李成光放在膝头的双手微微缩紧,在素白的丧服上留下深痕:“云镜师想说什么?”
应望安坐在阴影中,慢条斯理地斟了杯茶,青瓷碗与桌面相碰,发出轻响:“云镜师想说,是不是李公子逼死自己的母亲?”
云昭也没想到这个人说话如此首白,扭过头来冲他翻了个白眼:“应大人说话还是如此首白啊。”
此话一出,那些李成光的同窗更是气恼,指着应望安道:“你这太卜署的小小龟甲师,张口就是污蔑李兄,你有证据吗?”
应望安从怀中掏出一支断掉的螺子黛:“这螺子黛乃是在夫人房中所得,昨日我们查明春桃之死乃是夫人对她用了铜镜锁魄所致,我与云镜师昨夜离开之时,夫人房中并无铜镜,螺子黛也好端端地在妆匣中躺着。”
“那夫人临死前想给自己化个得体的妆容,吩咐下人重新装上铜镜,有什么不妥?”那同窗梗着脖子回怼。
云昭心说真不愧是多年同窗,连辩解的样子也是一模一样:“这位公子好巧的嘴,不去说书真是可惜了。那我问你,若真同你说的那般,这螺子黛为何莫名断裂,而李夫人,想必厚面之下,秀眉横断。”
应望安指腹碾过断裂的螺子黛,“李公子可知,若是不小心将这螺子黛蹭在锦缎之上,如何洗去?”
“我,我又不是女子,我哪里知道?”李成光被他没头没脑的问题问的一愣。
云昭倒是一下就明白了他话中意思,上前一步掀开李成光的丧服,在他还未反应过来之时,抬起广袖,上头银线绣着的并蒂莲上,一抹乌黑的黛粉在烛火映衬下泛出光亮:“螺子黛若是蹭在锦缎上,需用皂角水浸三日方得洗净 —— 李公子袖口的黛粉,倒是新鲜得很。”
见此情形,方才那位替他辩解的同窗也心生疑惑,连退几步,不敢再多言一句。
李成光自知纸包不住火,身子一软,跪在了地上:“别,别问了,我都说。”
什么林小姐的要求,春风楼的姑娘,甚至是李夫人的话术,统统都是李成光的计策罢了。
“自我记事起,我的人生,就被我娘都安排好了,上什么学,交什么朋友,甚至日后做什么事,都是她一人说了算。”李成光眼神木讷地盯着棺木,忽然笑起来,转瞬又带着哭腔,“我是没想过要娶春桃,那不过是为了反抗我娘给我安排的婚事罢了,可我没想到,春桃她居然真的想嫁与我为妻。”
李成光落在地上的广袖之上,还绣着春桃设计的银线并蒂莲,云昭见着只觉可笑。
“我偶然间听得锁魄之术,便想着如何设计让春桃死于此法。”李成光察觉到她的目光,将袖子往丧服中塞了塞,“碰巧春桃与我争执之时被阿娘听去,我索性顺水推舟,借阿娘的手布下此局。”
“可谁知道,一切都准备好了,就差一步之时,阿娘看着被铜镜锁魄痛苦不堪的春桃,居然心软了。”他似是想起那日场景,盯着棺木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狠厉。
应望安将他面上变化尽收眼底,叹了口气:“所以你在李夫人仓皇逃离之后,替她完成了未完成的血祭,将春桃姑娘的魂魄锁进了铜镜之中。”
李成光颓然地点点头,“我本以为一切天衣无缝,可谁知春桃的尸体竟然被你们找到,眼看事情败露,我怕引火上身,所以主动去找了你们。”
“你找我,无非是想把事情都甩给被你利用的李夫人身上。”云昭看着棺木静静躺着的李夫人,她的掌心处,还留着几道浅不可见的勒痕。“你故意装作不知情的样子,说什么被镜中黑影日日缠身,不过是为了让我和应大人到府上,看你早就安排好的一出戏。”
“若我没猜错,那块铜镜,也是你吩咐刘管家放在那里的吧”应望安手指划过青瓷茶碗的边缘,漫不经心地扫视着李成光,“连邪祟上身,也是你亲手所为,不过是为了打断我和李夫人的对话。”
李成光被两人说的几乎没了辩驳之词,只能耷拉着脑袋承认:“两位说的都对。”
应望安继续说道:“李夫人见多识广,想必昨日我与云镜师盘问之后,心中难免生疑,所以夜里你转醒后,她便来找了你。”
“阿娘昨夜将我叫到房中,问我是否知道血祭之人会以寿命为代价。”李成光攥着衣袖,“她一眼便瞧出我在骗她。她一怒之下说要将我关在府里,做一辈子的提线木偶——。”
后来的故事就简单许多,被压迫了二十年的李成光看着自己的母亲,心中的恨意己经满的快要溢出来,他拿着家中织布的丝线,一圈又一圈地缠绕在自己母亲的脖子上,就像李夫人从小压迫他那样,他也让她尝了尝这种窒息的滋味。
“该说的我都说了,应大人可满意了。”李成光眼神涣散,早己没了先前的神气。
“我还有一些事情不明,春桃的尸体,为何要搬到胭脂铺,是什么人指使你的?”应望安蹲下身子,横眉冷竖,看的李成光一身鸡皮疙瘩。
“这,这我不能说。”尽管如此,他还是牙关紧闭,似乎这个人要比应望安可怖百分千分。
“不说?我的龟甲有的是办法让你说,不过,过程可能就会痛苦一些了。”应望安第一次用龟甲来威胁一个人。
“我,我,真的不能在这里说。”李成光一边哭丧着一边后退,早知道会落到今日这个地步,就不去招惹这么多麻烦事,若是好好听阿娘的话,当一辈子的少东家又有什么不好。
应望安见他敬酒不吃吃罚酒,解下腰间龟甲便欲动手,他划破手指将血滴在饕餮裂纹之上时,屋外忽然响起通报声
“太卜署右丞林风眠林大人到——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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