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风眠的绯色官袍在灵堂中划出一抹扎眼的红,走过云昭身侧之时,腰间跨带上的铜铃随之发出声响,刺的云昭耳朵生疼。
“云掌事,如今镜庐沦落到连这些事情都要你亲自出面了?看来你师父云汶鹤没给你留什么可用之才啊?”林风眠言语刻薄,字字句句都在笑她镜师一门落魄。
云昭听他这么叫自己,银牙紧咬,面露愠怒,忍住没有将窥镜砸在他的脑袋上,“右丞大人费心了,倒是您,上哪儿找的好女婿,杀妻弑母,林小姐可得小心点。”
“哼,巧舌如簧。”林风眠拂袖坐定,凌厉的眼神落在应望安身上,“望安,近来卜阁无事可做了?”
“回师傅,弟子知错。”应望安在他手底下办事多年,只他一句话,便能听出他话中深意,立马掀袍下跪。
林风眠手指搭在铜铃之上,有节奏地敲击着:“瞧你,总是这么小心,你也是为了破案,何错之有?”
“弟子错就错在,未能事时禀报,擅自行动。”应望安低声说着,手不经意盖在龟甲之上,挡住林风眠的视线。
“岳父,岳父大人为我主持公道啊。”本来在地上的李成光这会子见着林风眠,仿佛见着救命稻草一般,连滚带爬地跪在他脚边,紧紧地抱住他的大腿。
“我,我都是听了——”
“住嘴!”林风眠猛地一拍桌子,目光凶狠地盯着李成光。“当初我与你爹娘定下姻亲,谁承想你不仅背着晴儿跟绣娘厮混,还与鬼道余孽设计杀了你阿娘。”
应望安跪着的身子忽然一顿,抓着龟甲的指节忽的泛白,转瞬又恢复正常。
“我,我只是想给晚晴一个更好的未来啊。”李成光一把鼻涕一把泪,被林风眠嫌恶地推开。
“少给自己脸上贴金,来人,给我押回太卜署严加审问,待我禀明刑部后再行定夺。”林风眠根本不给他继续辩解的机会,招呼着随行的捕手将他绑了起来。
“林风眠,你怎么能这样对我,明明我——”李成光歇斯底里地高声喊着,下一瞬嘴巴就被林风眠用铜铃塞住。
“有些话,还是留着回太卜署再说吧。”说罢他广袖翻卷,将桌案上的青瓷茶碗扫落在地,热茶溅了跪在一旁的应望安一身,可林风眠却瞧都不瞧一眼,负手而去。
一场闹剧就这样散了场,余下的宾客你望我我望你,小声嘀咕着离了这是非之地。
灵堂之中,最后只剩下躺在棺木之中的李夫人,还有斜倚在朱漆中柱上的云昭,正单手抱臂睨着地上的应望安。
“喂,那老头子都走出去三条街了,还不起来,我就当你是跪我咯?”云昭真不明白,这些当官的脑子里在想什么,用从前在话本里学到的一个词来说就是——愚忠。
“或许你说的对,太卜署,早就不是清净之地。”应望安声音发涩,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这么一句话。
云昭大约明白了,拍了拍他的肩头,故作轻松:“嗐,不是还有咱们应大人呢,定能肃清内敌,扭转乾坤。”
应望安缓缓抬头看她,眼角带了些,“仅凭我一人之力,不过是以卵击石。”
云昭见他这副快要碎了的模样,有些手足无措,“诶诶诶,你个大男人,做出这样楚楚可怜的样子,是让本掌事心软然后帮你不成?”
“云镜师,你的想象力未免太丰富了一些。”应望安撑着膝盖站起身来,些许无奈地望着云昭,“方才右丞大人说的话,你可听清了?”
“不就是装腔作势,阴阳怪气,指桑骂槐,掩耳盗铃。”云昭叽里咕噜说了一堆骂人的词儿。
应望安最后瞧了一眼李夫人,替她将棺木合上,转身离开。
李府的大门渐渐合上,就像一场特地以他们为引子的好戏暂落帷幕。
仍旧高悬的白色灯笼随风摇曳,暮色洒在灯笼纸上,照得一半白一半红,就像这李府方才经历过的事情一般,忽悲忽喜。
应望安盯着大门上的铜环,“我先前派必清回去通传之时,只说了鬼道余孽的事情,从未提及李夫人被杀的真相,可他方才却首接指出此事,只能说明一件事,他早就知道,或者说——”
云昭甩着牛皮袋走在前头,冷不丁的接上:“或者说,他才是幕后之人。”
“你也这般想?”
“我可从来不觉得你那个师傅是什么好人。”巷口的风刮起云昭的衣角,她下意识地捂住,赶紧把手中的牛皮袋系在腰间。
应望安与她并肩而行,并未注意到她有些怪异的动作:“我知道你师父当年是被右丞大人下罪而死,你记恨他也是情理之中。”
“应大人眼里,我就是这样的人?”云昭有些不悦,虽说镜庐一门凋零至此,皆是缘着十年前那场灾祸,可她还不至于如此愚蠢,没凭没据地将事情统统算在仇人的脑袋上。
应望安自知失言,赶忙解释:“我不是这个意思,我——”
云昭抬起手示意他别说下去,“应大人如何看我,我不在乎,我只是为了镜师一门的名声,不能被这些包藏祸心的贼人毁了。”
两人就这样走在长安城繁华的街道上,两侧酒楼饭馆中觥筹交错之声不绝于耳,可他们却好像与这样的热闹格格不入。
短短七日,从一桩小小的泥墙藏尸,到揭开浮光楼家主之位的争斗真相,似乎有一张巨大无比的网,将云昭和应望安笼罩在内,谁也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。
“云昭,怕吗?”他第一次首呼云昭的名字,喉间滚过一丝陌生,“若有朝一日,你我皆深陷困局,......”
“那本掌事就舍命救你出来。”云昭的话宛若一记重锤,砸在应望安的心上。
应望安偏过头盯着云昭被夕阳染红的发丝,“你这样,倒让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。”
云昭哪里知道自己的话让人生了误会,只是师父临终前千叮咛万嘱咐要护好应氏血脉,她便得记着师父的话。
“应府后院挖出来的那些镜花谱残页,明日我会让必清送到镜庐巷,希望能对你有所帮助。”应望安说着说着,发现云昭根本没在认真听。
“应大人怎么突然如此好心。”云昭盯着饕餮楼刚端出来的酱肘子,一边咽口水一边问。
应望安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,三两步走在了她前头,半只脚踏进饕餮楼大门的时候,扭头同愣在原地的云昭说:“我还有更好心的,不如云掌事一同来瞧瞧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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