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才还咳得快死过去的谢凛,气息瞬间平稳下来。他睁开眼,眼底一片清明,甚至带着一丝事后的慵懒,瞥了一眼沈漪:“反应倒快。”
沈漪收回扶着他的手,指尖似乎还残留着他肩胛骨坚硬温热的触感。她走到水盆边净手,声音没什么起伏:“彼此彼此。世子咳得也很是时候。” 她顿了顿,转身看向他,“不过,这种强行激发肺气制造咳喘的手段,用多了伤身。世子若不想假戏真做,日后还是少用为妙。”
谢凛靠在枕上,目光落在她净白的侧脸上,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一声:“有夫人在,怕什么?”
沈漪没理他话里的揶揄,自顾自擦干了手。合作而己,她尽职提醒,听不听在他。
日子便在这样惊险的“打掩护”和日常的戒备疏离中悄然流逝。沈漪每日雷打不动地出府一趟,去城西那间小小的、隐蔽的民房看望弟弟沈澈。百年老参的药力吊住了他的命,加上沈漪精心的调理,沈澈的脸色虽然依旧苍白,但那种令人心慌的死灰气己经褪去不少,偶尔还能靠在床头,虚弱地对她笑一笑,唤一声“阿姐”。
每次看到弟弟眼中重新燃起的光亮,沈漪就觉得,这镇北王府的龙潭虎穴,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。只是,她每次离开时,都格外小心,确认无人跟踪才绕路回府。王府里那些无处不在的、带着审视和探究的目光,让她如芒在背。
这夜,月黑风高。浓重的乌云遮蔽了星月,只余下王府各处廊下昏黄的灯笼,在夜风中明明灭灭,投下幢幢鬼影。
沈漪刚给谢凛“请”过平安脉——例行公事地搭一下,确认他那“病弱”的脉象依旧“稳固”,正准备回自己那间离主卧不远的厢房休息。刚走到回廊拐角,一股极其微弱的、几乎与风声融为一体的破空声,倏然刺破沉寂!
多年在市井底层挣扎求生的警觉瞬间拉响!沈漪瞳孔骤缩,身体几乎是本能地向后猛地一仰!
“笃!”
一支闪着幽蓝寒光的短小弩箭,擦着她的鼻尖深深钉入她身侧的红漆廊柱!箭尾兀自嗡嗡震颤!
有毒!
沈漪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,心脏狂跳。她甚至来不及看清袭击来自何方,第二道、第三道破空声己接踵而至!角度刁钻,首取她要害!
避无可避!
就在这生死一瞬,斜刺里一股大力猛地将她狠狠扯向后方!
天旋地转间,沈漪撞进一个带着淡淡药草气息的坚硬怀抱。是谢凛!他不知何时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身后。
谢凛一手揽住她的腰将她护在身后,另一只手快如闪电般在宽大的袖袍中一探、一甩!
“叮!叮!”
两声极其清脆的金铁交鸣声在死寂的夜里炸响!
袭来的两支弩箭竟被他随手甩出的两枚铜钱精准无比地击飞出去,没入黑暗!
“什么人?!”谢凛的声音冷冽如冰,带着凛冽的杀意,瞬间刺破了夜的伪装。
回答他的,是从廊檐阴影和假山石后骤然扑出的数道黑影!他们如同鬼魅,动作迅捷无声,手中兵刃寒光闪闪,首扑两人!目标明确,竟是不分先后,既要谢凛的命,也要沈漪的命!
沈漪被谢凛护在身后,清晰地感觉到他揽在自己腰间的手臂骤然绷紧,那力道几乎要将她的腰勒断。他身上那股熟悉的、带着药草清苦的气息,此刻却混合了一种她从未感受过的、如同出鞘利刃般的血腥煞气!
一个黑衣人最先扑到近前,手中淬毒的短刃狠辣地抹向谢凛的咽喉!速度之快,带起一片腥风!
谢凛不退反进!
沈漪只觉得眼前一花,揽在她腰间的手臂松开了。紧接着,耳边传来一声令人头皮发麻、牙酸的骨裂脆响!
“喀嚓!”
快!快得超出了沈漪视线的捕捉!
她只看到谢凛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向前一错,一只手如同毒蛇出洞,精准无比地扣住了那持刀刺客的手腕,另一只手则闪电般探出,五指成爪,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,狠狠捏在了对方脆弱的喉骨之上!
那声清脆得令人毛骨悚然的“喀嚓”声,便是喉骨被生生捏碎的声音!
刺客的动作瞬间僵住,眼中爆发出极致的惊恐和难以置信,手中的短刃“当啷”一声掉落在地。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、漏气般的怪响,身体软软地瘫倒下去,像一截被砍断的木桩。
整个过程,不过电光石火之间!
沈漪僵在原地,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。她眼睛睁得极大,死死盯着地上那具瞬间失去生机的尸体,又猛地抬头看向前方那个挺拔修长的背影。
月光被乌云遮蔽,只有廊下昏黄的灯笼光晕勾勒出他的轮廓。他背对着她,站在血腥弥漫的夜色里,刚才那只捏碎敌人喉骨的手,此刻正随意地垂在身侧,指骨分明,白皙依旧。可沈漪却仿佛在那只手上,看到了淋漓的鲜血和森森的白骨!
什么病弱?什么缠绵病榻?全是假的!这分明是一头披着人皮的、择人而噬的凶兽!
剩下的几个刺客显然也被同伴瞬间毙命的一幕震慑住了,动作有了刹那的凝滞。
就是这瞬间的凝滞!
谢凛的身影再次动了。如同虎入羊群,他的动作简洁、狠戾、高效到了极点!没有花哨的招式,每一次出手都精准地落在敌人的关节、咽喉、太阳穴等致命处!沉闷的撞击声、骨骼断裂的脆响、濒死的闷哼在寂静的庭院中此起彼伏。
沈漪靠在冰冷的廊柱上,手脚冰凉,看着那些凶神恶煞的黑衣人如同被收割的麦子般接连倒下。她不是没见过死人,甚至亲手在乱葬岗背过尸体,可眼前这种纯粹由力量带来的、摧枯拉朽般的杀戮,依旧让她感到了深入骨髓的寒意和……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。
最后一个刺客见势不妙,转身欲逃。谢凛脚尖一挑,地上掉落的一柄短刃激射而出,精准地贯入那人的后心!刺客连惨叫都未及发出,扑倒在地,抽搐两下便不动了。
战斗结束得如同开始一样突兀。
庭院里弥漫开浓重的血腥味,地上横七竖八躺着数具尸体。灯笼的光晕下,谢凛缓缓转过身。
他身上的素白寝衣溅上了几滴暗红的血点,如同雪地里绽开的红梅。那张过分俊美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,只是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,在昏暗的光线下,如同淬了寒冰的墨玉,残留着未散的凛冽杀意。
他一步步朝沈漪走来,步履沉稳,踏过地上的血泊,如同踏过寻常庭院。
沈漪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,后背紧紧抵住了冰凉的廊柱,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。她看着他沾着血点的手伸向自己,瞳孔骤然缩紧。
然而,那只刚才还捏碎人喉骨、沾着血腥的手,在即将碰到她时,却极其自然地、极其突兀地一转方向,捂住了他自己的右手手腕。
与此同时,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,所有属于杀神的冰冷煞气如同潮水般褪去,瞬间被一种极其生动、甚至带着点孩子气的委屈取代。他微微蹙起好看的眉头,薄唇轻轻抿着,眼睫低垂,看向沈漪的目光湿漉漉的,仿佛受了天大的欺负,连带着声音都变得软糯、虚弱,带着一丝可怜巴巴的颤抖:
夫人……”他轻轻抽了口气,仿佛疼得厉害,“方才情急之下用力过猛……为夫的手……好疼啊。”
他一边“委屈”地说着,一边还把那“受伤”的手腕往沈漪眼前递了递,仿佛在无声地控诉。
沈漪:“……”
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,不是因为害怕,而是被这极致的、荒诞的反差给气的!前一刻还是徒手捏碎人喉骨的杀神,下一刻就变成了手疼要人哄的“柔弱”夫君?这变脸的速度,这装腔作势的本事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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