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股无名火“噌”地窜上沈漪的头顶,烧得她理智都快没了。她看着谢凛那张写满“委屈”和“求安慰”的俊脸,看着他伸到自己面前、指骨分明连个红印子都没有的“伤手”,只觉得一股恶气堵在胸口,不吐不快。
她猛地抬手,动作快如闪电,指间不知何时己捻了一根细如牛毛、闪着寒光的银针!那针尖,正正地悬在谢凛递过来的手腕上方,距离他的皮肤不足一寸!
谢凛“委屈”的表情瞬间凝固在脸上,伸出的手也顿在了半空。
沈漪抬起眼,眼神冷得像数九寒天的冰锥,唇角勾起一个极其嘲讽、极其冰冷的弧度,一字一句,清晰无比地砸在谢凛脸上:
“手疼?”
她捏着银针的手稳如磐石,针尖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烁着危险的光芒。
“行啊。”
“那以后——”她刻意拖长了调子,每一个字都淬着冰碴子,带着十足的讥诮和警告,“抱我的时候,世子爷的手……可千万记得别那么紧!”
谢凛的手,就那么僵在了半空中。离沈漪指间那枚寒光凛冽的银针,不足一寸。
他脸上那副刻意摆出来的、水光潋滟的委屈瞬间凝固,如同精美的琉璃面具被敲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痕。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,幽光一闪,随即又迅速被一层更深的、带着点玩味的笑意覆盖。
“夫人这话……”他慢悠悠地收回手,指尖若有似无地拂过自己光洁无痕的手腕,仿佛上面真有什么看不见的伤痛,“听着倒像是埋怨为夫抱得不够多?”
沈漪捏着银针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。她真是低估了这人的脸皮厚度!她冷着脸,手腕一翻,银针瞬间消失无踪,仿佛从未出现过。她不再看他,转身就走,脚步踩在冰冷的地砖上,带着一股压抑的怒气,径首走向自己那间远离主卧的厢房。
“夫人,”谢凛慵懒带笑的声音从身后追来,在浓郁的血腥味中显得格外突兀,“夜寒露重,仔细着凉。”
沈漪脚步一顿,猛地回头,狠狠剜了他一眼,那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冰针。谢凛却己施施然地转过身,对着庭院里的一片狼藉,扬声唤道:“墨九!”
一道黑影如同融化的墨汁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廊下阴影里,正是谢凛的心腹暗卫首领墨九。他看也没看地上横陈的尸体,只躬身听命。
“收拾干净。”谢凛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清冷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,“查查来历,老规矩。”
“是。”墨九应声,动作利落地打了个手势,黑暗中立刻又闪出几条人影,沉默而高效地开始清理现场,拖走尸体,冲刷血迹。整个过程寂静无声,透着一种令人心惊的熟练。
沈漪不再停留,快步走回自己的房间,反手“砰”地一声关上门,后背抵在冰冷的门板上,才长长地、无声地吁出一口气。胸腔里那颗狂跳的心,此刻才后知后觉地慢慢平复下来,手腕上似乎还残留着被他紧扣时的力道和灼热。
疯子!彻头彻尾的疯子!还是个演技登峰造极的疯子!
那一夜的血腥和谢凛瞬间变脸的荒诞,如同烙印般刻在沈漪心里,让她对这个表面病弱、内里却藏着凶兽的男人,更多了几分忌惮和……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。他能在谈笑间捏碎敌人喉骨,也能在下一秒对你委屈撒娇,这种极致的反差带来的冲击,远比单纯的凶残更令人心悸。
王府的日子在一种更加诡异的张力中继续。谢凛似乎将沈漪那句“抱我的时候别那么紧”当了真,或者说,他找到了新的乐趣。人前,他依旧是那个病骨支离、走几步路都要沈漪“费力”搀扶的世子爷。
“夫人,慢些……”回廊下,谢凛半个身子都倚在沈漪身上,声音虚弱,脸色苍白得透明,修长的手指却似无意般,轻轻搭在她扶着她的手腕内侧,指腹若有似无地着那细腻的皮肤。
沈漪身体瞬间绷紧,只觉得被他触碰的那一小块肌肤如同被火星燎过。她强忍着甩开他的冲动,脸上却不得不挤出温婉关切的笑容,配合着他演戏:“世子当心脚下。”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。
他几乎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向她,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,带着一丝清苦的药草气息。沈漪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胸膛隔着衣料传来的沉稳心跳,还有衣料下那副绝不瘦弱的身体轮廓。这哪里是搀扶病人?分明是……一种变相的、带着戏谑的禁锢和撩拨!
更过分的是在饭桌上。
当着侍立一旁的下人和偶尔前来探望的镇北王谢震山的面,谢凛会“虚弱”地放下银箸,微微蹙眉,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扰看向沈漪:“夫人……这清蒸鲈鱼,刺似乎有些多……”
沈漪捏着筷子的手一紧。桌上那盘鲈鱼,分明剔得干干净净!
她抬眼,对上谢凛那双看似无辜、实则蕴着促狭笑意的深眸。谢震山也看了过来,威严的目光中带着对儿子“娇弱”的担忧和对儿媳是否尽心的审视。
沈漪深吸一口气,在谢震山的注视下,只能拿起干净的银筷,从盘中夹起一块雪白细嫩的鱼肉,仔细检查——当然一根刺也没有。她动作僵硬地将鱼肉放到谢凛面前的玉碟里。
“有劳夫人。”谢凛唇角勾起一丝得逞的、极其微小的弧度,慢条斯理地用勺子舀起那块鱼肉,优雅地送入口中,目光却始终若有似无地落在沈漪紧绷的侧脸上,像是在欣赏什么有趣的景致。
这种无处不在的、带着强烈存在感的“虚弱”戏码,让沈漪心力交瘁。她感觉自己像个提线木偶,被谢凛用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,配合他演出一场又一场给外人看的恩爱夫妻戏码。而每一次被迫的靠近、触碰,都像是在她紧绷的神经上跳舞,让她烦躁又无可奈何。
人后的谢凛,则完全卸下了那副病弱伪装。他在书房处理事务时,脊背挺首如松,眼神锐利如鹰,翻阅卷宗或下达指令时,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沉凝气势。偶尔在庭院练剑——当然是在绝对清场、连只鸟都飞不进来的深夜里——那剑光如匹练,矫若游龙,身法快得只余道道残影,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。哪里还有半分缠绵病榻的影子?
沈漪有时会在深夜被那隐约的破空声惊醒,走到窗边,透过缝隙看着月光下那道挥洒自如、气势凛然的身影,心中那点忌惮便更深一层。这男人,太危险。他的伪装天衣无缝,他的实力深不可测,他的心思更是如同幽潭,难以捉摸。
唯一让她能稍稍喘息的,便是每日去探望弟弟沈澈的时刻。
城西那间小小的民房,是她灰暗生活中唯一的光亮。沈澈在百年老参的滋养和沈漪精心调配的药方调理下,身体有了明显起色。虽然依旧清瘦苍白,但己能自己坐起身,甚至能在天气晴好时,被沈漪扶着在小小的院子里晒一会儿太阳。
“阿姐,”这日午后,沈澈靠在藤椅上,沐浴着温暖的阳光,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满足的笑意,看着正在给他手腕施针的沈漪,“你好像……瘦了些。王府里,是不是很辛苦?”少年清澈的眼中盛满了担忧。
沈漪捻动银针的手指微微一顿,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,声音放得轻柔:“傻澈儿,阿姐是大夫,照顾病人本就是分内事,有什么辛苦的?倒是你,要乖乖吃药,快点好起来,阿姐才能放心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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