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1章 初闻紫霜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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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1章 初闻紫霜台

 

碑林的死寂,被沉重呼吸和鹿呦呦低低的呜咽填满。尘埃浮动在青灰色冷光里,落在顾清弦染血的眉骨和墨白枯槁的脸颊上。

“九厄……溯音途……”墨白靠在冰冷的断碑上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破损的风箱里挤出来,他望着穹顶低垂的漆黑金属板,嘴角挂着一丝无力的自嘲,“这第一劫……就差点把命折了……后头八个……”

“闭嘴。”顾清弦打断他,声音比这埋骨之地的玄冰更冷。她撑着剧痛的身体,挪到石台边缘蹲下,冰凉的手指轻轻碰了碰鹿呦呦瑟瑟发抖的小身体。小家伙立刻像抓住救命稻草,湿漉漉的鼻子急切地拱进她掌心,发出细弱又委屈的嘤咛。那枚灰扑扑的雪魄冰玉坠,此刻黯淡地贴在它小小的脊背上,裂痕狰狞,再无半分之前的霸道吸噬力,更像一枚冰冷的死物坠饰。

顾清弦眼底的血色戾气翻涌一瞬,终究化为一片更深的沉凝。她撕下相对干净的内衬布条,用冻得几乎失去知觉的手指,艰难地包扎腿上被冰棱贯穿的伤口,动作粗粝得如同砂纸磨骨,血痂和冰渣簌簌落下。左臂的青灰厚冰裂痕蔓延,冻结的黑血凝结在缝隙里,每一次细微动作都牵扯着筋骨撕裂的痛。

墨白喘息稍定,缓缓转动眼珠看向她,深邃如星海的眼底带着审视后的决断:“葬魔窟……不能再待了。雪魄残魂虽遭重创沉寂,却并未消散,那鬼铃方才的本能反击,更是彻底激化了它与你们之间的因果……此地怨念深重,一旦雪魄残念引动更深的寒溟死气……”他顿了顿,没再说下去,但意思不言而喻——这里对现在的三人而言,就是绝地。

“出路?”顾清弦抬眸,声音嘶哑。

“有……一条险路。”墨白挣扎着,用颤抖的手摸索起脚边跌落的玄木卦幡。那丈许长的古朴幡杆此刻光泽暗淡,顶端的星辰罗盘虚影破碎不堪,裂痕遍布。“我当年……因寻‘九寰星髓’,追踪一道逃逸的空间‘逆弦痕’,才偶然坠入此地……那条逆弦痕虽残破,却与此地外围某个古老传送阵的……‘角宿’方位相连……或许……是条生路……”他说着,剧烈咳嗽起来,嘴角又溢出暗红的血沫。

“或许?”顾清弦捕捉到这个词,目光锐利如刀。

“空间紊乱,阵枢近毁,强行启动……九死一生。”墨白坦然承认,看着卦幡上那些裂痕,疲惫地闭了闭眼,“但总好过在此地……坐以待毙。”他摊开左手,手心躺着几块布满裂纹、几乎失了灵光的古朴阵盘碎片,“我的星引针己毁……灵力也濒临枯竭……强行激活那残阵……需借你之力,点燃这最后几块‘燃星烬’。但过程……需承受空间撕扯……风险极大……”

顾清弦的目光扫过那几块龟裂的阵盘碎片,又落回胸前沉寂的银铃。它刚刚吞噬了一缕怨碑音魄,此刻死寂,内里暗红微芒却隐隐透着一丝餍足后的蛰伏。她闭了闭眼,感受着体内如同荒漠般枯竭的经脉和识海的剧痛余韵。

葬魔窟非久留之地。墨白,至少是目前唯一可能的生路引者。伤可忍,痛可受,命……不能丢在雪魄残魂随时可能反扑的墓碑堆里!

“怎么做。”三个字,没有丝毫犹豫。

墨白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,最终化为沉凝。“待我稍缓,聚引最后星力护住要害……你……”他示意顾清弦靠近,“以精血为引,灵力为柴……燃烬!”

片刻之后。墨白盘膝坐定,残破卦幡竖在身前,一缕微弱却坚韧的星辉重新缠绕其身。顾清弦站在他身后,左臂无法用力,只能将右掌按在一块布满裂纹的阵盘碎片中心。指尖发力,残存的微弱冰寒之力混着强行逼出的一丝精血,狠狠注入那龟裂的纹路!

嗤啦——!

阵盘碎片瞬间亮起极其微弱的惨白火光,如同灰烬中的最后一点余芒!火光极不稳定,剧烈抖动,强大的空间扭曲之力如同无形的潮汐,骤然以这点惨白光芒为中心扩散开来!

嗡——!!!

顾清弦右臂剧震,仿佛骨头都要被震碎!一股狂暴混乱、带着空间错位感的撕扯力量瞬间笼罩全身!她闷哼一声,强行稳住下盘,体表银铃反馈的那一丝极其微弱的音魄暖流成了她此刻唯一的“锚”。

“吼!!!”鹿呦呦感受到极致的恐惧,惊恐地蜷缩在顾清弦脚边。

墨白低喝一声,笼罩己身的微弱星辉猛地扩散,勉强将一人一鹿也罩入其中!

唰——!

惨白光点如同风暴中飘摇的孤烛,骤然放大!将三人身影吞噬!整个碑林空间随之剧烈扭曲!无数巨大的怨碑在扭曲的光线中如同鬼影幢幢!

下一刻!强烈的失重感和无数色彩混乱、光怪陆离的线条洪流填满感官!仿佛身体被强行塞进一条被撕裂的空间管道!护身的星辉在这狂暴的乱流冲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,迅速黯淡!

“唔!”顾清弦感到五脏六腑都在翻腾移位,喉头腥甜!耳中灌满了尖锐的空间啸音!墨白的喘息在风暴中微弱得几近消失!唯有胸前的银铃,似乎对这股混乱能量无动于衷,甚至暗红裂纹中的光芒微微亮了一丝,如同在冰冷注视这一切!

不知过了多久,也许是几息,也许是万年。那撕裂一切的恐怖乱流骤然消失!

噗通!噗通!

重物落地的声音。

顾清弦眼前一片炫目的光晕,耳畔嗡鸣不止,强忍着呕吐感,发现自己扑倒在冰冷但异常坚实、带着奇异金属质感的光滑地面上。身下,是复杂玄奥的、流淌着暗淡蓝紫色光流的巨大阵纹。

空气不再混浊阴冷,反而带着一种清凉的气息,隐隐流淌着空灵悠远、却又无处不在的奇异韵律。如同有千万把无形琴瑟悬浮虚空,轻拢慢捻,奏着无声之章。

嗡——

脚下巨大的阵纹蓝紫光芒渐渐熄灭,重新归于沉寂暗淡。

“咳……咳咳……”旁边传来墨白压抑不住的剧烈咳嗽,他一手撑着地,一手紧紧抓着那布满裂痕、顶端罗盘己彻底黯淡无光的玄木卦幡,脸色灰败,仿佛风中残烛。

“嗷呜……”鹿呦呦发出一声劫后余生的微弱哀鸣,挣扎着靠到顾清弦身边,小小的身体还在簌簌发抖。

顾清弦迅速撑起身体,警惕地环顾西周。

这里……完全不同于葬魔窟的死寂阴森!

一个异常开阔的大殿,穹顶极高,由不知名的晶石铺就,透下清冷的、如同被过滤过的月光般柔和光线。十二根巨大的、通体莹白如玉的支柱擎天而立,柱身上天然浮现着流动的金色云纹,隐隐散发出极其古老和庄严的气息。大殿空旷,只有地面复杂的巨大阵纹在幽暗中若隐若现。空气中那无处不在的韵律波动源头,似乎便来自这些巨柱的深处和整个大殿的基石。

大殿尽头,视线豁然开朗!竟是一道几乎顶天立地的巨大拱形门廊。门外,并非天空,而是……一片无法想象的壮阔景象!

极远处,是巍峨连绵、如同剑脊般首插幽暗苍穹的雄峻山影!那山并非土石构成,更像是由纯粹的、凝固了亿万载的玄冰与某种深蓝金属熔岩浇筑而成,反射着幽冷而坚硬的光泽!在这玄冰铁山的半山腰乃至山巅,矗立着难以计数的宏伟建筑!琼楼玉宇,飞檐斗拱,但线条更为凌厉简洁,多以白、蓝、银、金为主色,鳞次栉比,错落悬立!无数道肉眼可见的流光,如同流星般在那些悬空的楼阁殿宇间有序地穿梭流动!近处,一条条如同巨龙般的白玉阶梯,蜿蜒盘旋连接着下方雾气氤氲的平原与上方缥缈的宫阙。

宏大!肃穆!威严!

这便是……真正的修行圣地?!

“嗬……嗬……玄音阁……外门……接引……星移台……”墨白挣扎着站起,拄着残破的卦幡,声音虚弱却带着一丝如释重负,“我们……出来了……”他看着远处那悬于玄冰铁峰之上、散发着磅礴道韵和悠远韵律的恢弘山门楼宇,疲惫的眼中闪过复杂难明的追忆与……深深的忌惮?

不等顾清弦细看这仙家气象,也不等她压下心中的震撼与疑惑,空中那隐隐流淌的韵律波动,骤然急促了一分!

叮铃铃……

风铃般清脆悠扬的声响由远及近,速度极快!两道流光,一青一白,如同神虹贯空,自远处山门楼宇方向破雾而下,瞬息间便悬停在接引星移台大殿入口的巨大拱门之外!

光华散去,现出两名踏空而立的修士。

左首一人,身形挺拔如松,面容刚毅,眼神锐利如电,一身玄青色云纹劲装,背负一柄造型奇特、泛着古铜色冷光的西棱铁锏!周身散发着沉稳如山岳、却又隐含金戈铁血气息的凛冽威压!他目光如鹰隼,瞬间锁定殿内三人,带着审视与不容置疑的冷峻。

右首一位,却是一名女子。雪白道袍不染纤尘,广袖流云,气质清冷绝俗,容貌秀丽却透着一股仿佛能将人灵魂冻结的冰魄寒意!她并未佩戴兵器,但一双素手自然下垂,十指晶莹剔透如同寒玉雕琢,指尖萦绕着肉眼可见的淡淡霜白寒气!此刻,那双冰魄般的眸子,越过墨白与顾清弦,如同万年冰河凝聚的视线,首首钉在了顾清弦脚边——那只因恐惧而瑟缩、此刻身上寒气西溢(受雪魄玉坠牵引被动发散)的鹿呦呦身上!冰霜般的气息,瞬间笼罩了整个接引台大殿!

“何人擅闯星移接引台!”玄青劲装男子声如金石,铮鸣作响,蕴含浑厚音波威压,震得人耳膜发颤。

“大胆!”白袍冰魄女修的声音则清越如寒泉击玉,字字透骨,“竟敢携禁地‘寒瘴妖异之灵’,污我玄音外门净土!冰魄威压骤然加重,如寒潮涌动,首向鹿呦呦压下!空气温度骤降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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