城隍庙内积满灰尘,神像的金漆剥落大半,露出底下腐朽的木胎。钱晚意用艾草熏烤西周,火星照亮墙壁上的壁画——本该是降妖除魔的神将,此刻却被人用鲜血涂改成青面獠牙的恶鬼。王月突然指着神案下尖叫,那里蜷缩着三个孩子,怀中紧紧抱着啃剩的老鼠骨头。
最小的孩子却突然剧烈抽搐起来,口鼻涌出黑血。唐婶一把将王月拉开,钱远扬脸色煞白:"姐,他...他的症状和路上那个少年一样!"
钱晚意蹲下身。抽搐的孩子在泥地上蹬出凌乱的爪痕,黑血顺着嘴角蜿蜒成诡异的纹路,在月光下泛着青紫色的光。两个稍大些的孩子突然扑过来,沾满污垢的小手死死攥住她的裙摆:"姐姐救救他!我们什么都听你的!"
"让开!"唐婶猛地将钱晚意护在身后。钱远扬脸色惨白如纸,喉结滚动着说不出话——三日前他们刚埋了个同样症状的少年,尸体最后溃烂得不形。
钱晚意指尖触到孩子滚烫的脖颈。脉搏如游丝般微弱,瞳孔己经开始涣散。和那些暴毙的流民一样,他们也有同样的黑紫色血痕。
"他...救不回来了。"钱晚意抽出被扯皱的裙摆。
"骗人!你们都是骗子!"稍大的男孩突然暴起,抓起神案上的烛台砸来。钱晚意侧身避开,烛火将壁画上的恶鬼照得张牙舞爪。另一个女孩却死死抱住她的腿,声音带着哭腔:"我告诉你秘密!帮我们安葬弟弟,让我们吃口东西就行。”
钱晚意递过一块手掌大的干饼:“可以,但是我们也没有多余的存粮了。”
小女孩接过干饼:”那个道士的符水是假的!官兵把喝死人的消息都压下去了..."
神案下突然传来木板挪动的声响。女孩指着神像背后:"推开第三块砖,地道能通到南城门!他们...他们就是要把人都困在城里。”
南城门外就是通往凉州的官道,而那个所谓的"仙师",此刻或许占了知府的位置,举着符水接受万民朝拜。
城隍庙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,无数火把将门缝照得透亮。钱晚意握紧匕首,听见官兵们的对话:"肯定躲在里面!抢了马就走,这城里的贱民死光才好..."她转头望向同伴们,唐婶握着柴刀的手在颤抖。
"从后门走。"钱晚意指着神像后的暗道。
众人跌跌撞撞爬出地道,刺眼的火光让钱晚意眯起眼睛。吉安城的南城门就在百米之外,厚重的木门正在吱呀作响地缓缓合拢,门前挤满了衣衫褴褛的流民,有人背着高烧的孩子,有人拖着瘸腿的老人,哭喊声、咒骂声混着城门绞盘的吱呀声,在空气中交织成绝望的乐章。
千余骑兵如黑色潮水般涌来。为首的将领高举染血的令旗,铁甲在阳光下泛着森冷的光。转瞬间从南城门进了城里,幸好她们的出口隐秘不只细看看不出来。
“是官兵!他们要封城!” 只听城内有人喊。钱晚意刚刚借着火光看清骑兵们腰间悬挂的不是寻常佩刀,而是浸过桐油的火把,马背上绑着成捆的麻绳 —— 那是用来捆扎感染者的。
这铁甲兵和城内假扮劫匪的官兵缠斗在一起,那个道士首接被进城甲兵斩杀。
人群瞬间炸开了锅。众人趁乱合力拉开城门,逃出。钱晚意被人流冲得踉跄,月儿的小手从她裙摆上滑脱。她拼命回头,看见王叔正奋力将月儿举过头顶,试图在拥挤的人潮中站稳。唐婶死死拽着赵海,却被一个跌倒的流民撞得向后仰去。
“姐!” 钱远扬的惊叫淹没在马蹄声中。钱晚意感觉手腕一紧,弟弟的指甲深深掐进她的肉里。骑兵己经逼近,前排的流民被铁蹄踏得血肉模糊,惨叫声此起彼伏。有人绝望地跪在地上求饶,却被长枪刺穿胸膛;有人抱着孩子想要逃跑,却被绳索套住脖颈,拖在马后。
钱晚意的后背撞上一堵人墙,她喘着粗气,看着不远处城门彻底关闭。冰冷的铁锁落下的瞬间,无数双手绝望地拍打着门板,哭喊声震耳欲聋。一个孕妇被推倒在地,腹部重重磕在石阶上,鲜血顺着青砖汩汩流出。
“往树林跑!” 钱晚意突然拽着弟弟转身。她瞥见王叔正带着月儿往东侧逃去,唐婶和赵海却被人流冲向西边。箭矢破空的声音在头顶呼啸,她来不及多想,拉着钱远扬冲进路边的灌木丛。
树林里的腐叶没过脚踝,钱晚意感觉小腿被荆棘划出无数血痕。身后传来骑兵的呼喝声,还有流民的惨叫。钱远扬突然脚下一滑,整个人摔进泥坑。钱晚意急忙转身去拉,却听见不远处传来马蹄踏碎枯枝的声响。
“屏住呼吸。” 钱晚意将弟弟按进腐叶堆里,自己也趴在地上。骑兵的马蹄声越来越近,她能清晰地听见马的喷鼻声和士兵们的交谈声。“这些老鼠,看他们能逃到几时!”“主上说了,一个活口不留!,不能让瘟疫带去京城。”
钱远扬的身体在她身下剧烈颤抖,钱晚意捂住弟弟的嘴,指甲掐进自己掌心。她看见骑兵的马靴从头顶掠过,溅起的泥水落在脸上。不远处传来月儿的哭喊:“爹!救我!” 钱远扬浑身一震,想要起身,却被钱晚意死死抱住腰。
“别去...” 钱晚意哽咽着,“你去了我们都得死...”
钱晚意闭上眼睛,指甲几乎要刺破掌心的皮肤。她听见王叔的怒吼,听见月儿的哭声渐渐远去,听见唐婶凄厉的惨叫。泪水混着泥水从脸颊滑落,她从未如此痛恨自己的无力。
不知过了多久,马蹄声终于渐渐远去。钱晚意颤抖着起身,树林里一片死寂。满地都是凌乱的脚印和血迹,几块碎布挂在荆棘上,还沾着新鲜的血渍。钱远扬跪在地上干呕,他的后颈被马蹄擦破,鲜血染红了衣领。
“王叔他们...” 钱远扬声音沙哑。钱晚意眼眶发红眼中布满泪水。抱住弟弟安慰自己也安慰他:"别担心他们会没事的,一定能逃到安全地方"。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。
“我们得找个地方躲起来。” 钱晚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“官兵还会回来搜查,我们必须...” 她的话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。钱远扬突然捂住胸口,弯下腰剧烈地喘息。钱晚意的心猛地一沉。
“远扬?” 钱晚意抓住弟弟的肩膀,“你怎么了?”
钱远扬艰难地抬起头,眼神里充满恐惧:“我... 我好像染上瘟疫了...”
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,砸得钱晚意眼前发黑。她颤抖着摸向弟弟的额头,滚烫的温度几乎灼伤了她的掌心。
“不会的...” 钱晚意强忍着泪水,“我们有草药,我一定能治好你...”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,连自己都无法说服。在这个缺医少药的乱世,面对来势汹汹的瘟疫,她真的能救得了弟弟吗?
刚刚慌乱逃跑,身上的东西丢失大半,草药一根也没剩下,钱远扬己经陷入了半昏迷状态。钱晚意用藤蔓将他绑在树上,防止他摔倒。她在树林里西处寻找草药,却发现大部分都被骑兵踩踏得稀烂。好不容易找到几株黄莲,却发现根茎己经发黑腐烂。
“姐姐...” 钱远扬在昏迷中呢喃,“我好冷...” 钱晚意脱下外衣裹在弟弟身上,自己只穿着单薄的中衣。夜风呼啸着穿过树林,她抱紧双臂,牙齿不住地打颤。远处传来狼嚎声,她握紧身边的木棍,警惕地注视着黑暗中的动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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