钱晚意将最后一口野菜面饼糊糊喂进钱远扬口中时，破陶碗底刮得见光。简易灶的火苗渐弱，只余零星火星在灰烬中明灭。
钱远扬望着钱晚意眼下青黑，干裂的嘴唇上还结着血痂，伸出虚弱却执拗的手：“姐，你再不歇着，倒下了怎么办？” 他的声音沙哑，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。钱晚意正要开口反驳，一阵眩晕突然袭来，她扶住神台才勉强站稳。
目光扫过积满灰尘的大殿，钱晚意发现角落堆着几个废弃的蒲团，虽然边缘磨损，表面也布灰尘，但勉强能充当床铺。搬起两个蒲团，铺在相对干燥的青砖上，又将另外两个放到弟弟身边：“快躺下，养足精神才能赶路。” 钱远扬却摇摇头，执意将其中一个蒲团推回来：“你比我更需要休息。”
两人僵持片刻，钱晚意终究拗不过弟弟，疲惫地躺了下去。身体刚接触蒲团，连日来的倦意如潮水般涌来，她几乎是瞬间陷入沉睡。
日头偏西，斜斜的阳光穿过破碎的窗棂，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钱晚意迷迷糊糊间，感觉有冰凉的布巾轻轻搭在自己额头。睁眼一看，钱远扬正蹲在旁边，手里端着半碗清水，见她醒来，立刻露出欣喜的笑容：“姐，你终于醒了，喝点水吧。”
钱晚意坐起身，布巾滑落。她看着弟弟虽然仍有些虚弱，但气色比之前好了许多，悬着的心稍稍放下：“感觉怎么样？有没有哪里不舒服？”“我没事，倒是你，” 钱远扬将水碗递过来，“睡梦中还在念叨小心，肯定累坏了。”
钱晚意接过水碗，指尖碰到弟弟冰凉的手，心中一疼。她舀起一勺水，递到弟弟嘴边：“来，先喝一口。” 钱远扬张嘴喝了，两人相视一笑，眼中都是对彼此的心疼与牵挂。
一缕阳光穿透破窗，在布满裂痕的青砖上投下狭长的光柱。钱晚意盯着光柱里翻飞的尘埃，忽然想起怀中那张地图。羊皮纸边角己被血渍晕染，朱砂标记的红点在暮色中格外刺目。她将地图铺在神台上，用几块碎石压住边角，目光锁住标着 “废弃道观” 的红点 —— 整张地图上，唯有此处被重点加粗描了红圈。
“为什么偏偏是这里？” 她轻声呢喃，指尖沿着蜿蜒的墨线。地图上其他红点旁零星标注着 “驿站”“村落”，唯独这座道观没有任何说明。钱远扬的咳嗽声打断了她的思绪，少年不知何时己经醒来，正撑着身子向她这边张望。
“姐，你在看什么？” 钱远扬的声音还有些沙哑。
钱晚意将地图递过去：“在琢磨这个。按理说，废弃道观不该比驿站还显眼。” 她顿了顿，目光扫过殿内蛛网密布的神像，“而且你不觉得奇怪吗？这道观虽说破败，可梁柱都没怎么腐朽，倒像是…… 突然被人遗弃的。”
钱远扬盯着地图，眉头渐渐皱起：“会不会和那个官兵有关？他身上揣着地图，死在离这儿不远的地方……”
话音未落，钱晚意己经站起身。她忽然想起，自己只顾着翻找钱袋和地图，竟没仔细检查官兵尸体。如果那人身上还有其他线索…… 她攥紧腰间短刀，转身就要往殿外走，却被钱远扬一把拉住。
“太危险了！” 少年急得声音都变了调，“万一追兵还在附近……”
“所以得抓紧时间。” 钱晚意掰开弟弟的手，“我们不知道还能在这里躲多久，必须弄清楚真相。”
循着昨夜的记忆，钱晚意举着火把在荆棘丛中艰难穿行。腐叶下的血迹己经发黑，顺着拖拽的痕迹，她在半里外的灌木丛中找到了那具官兵尸体。尸体被野兽啃食得面目全非，腰间的佩剑还在月光下泛着冷光。她强忍着恶心，用树枝拨开尸体腐烂的衣襟。
，在尸体下方的石缝里，摸到了一卷油纸包裹的东西。
展开油纸，里面有张泛黄的密信。钱晚意就着火光辨认，信上字迹潦草，写着 “道观的后路己备，观主说在西南山谷会合。转告其他兄弟，一起去废弃道观等候观主”。她的心跳陡然加快，后路？难道这座道观是那伙假扮官兵的流匪窝点之一？
回到道观时，钱远扬正倚着门框张望。少年慌忙迎上来：“怎么了？是不是……”
“帮我找。” 钱晚意将地契和密信塞进弟弟手中，“这座道观里，藏着东西。”
两人举着火把，在殿内西处搜寻。钱晚意敲打着每一块青砖，钱远扬则仔细检查神像背后的壁画。突然，钱远扬的惊呼从神台后方传来。钱晚意奔过去，只见少年跪在地上，指尖抠着地砖缝隙 —— 那块青砖下，竟露出半尺见方的洞口。
“小心！” 钱晚意拽住弟弟，将火把伸进去照亮。火把照亮了洞里情况。钱晚意顺着望去，洞底墙角堆着几个麻袋，中央木架上摆着用油布包裹的物件，最显眼的，是靠边那口泛着金光的木箱。
“天……” 钱远扬的声音在密室里回荡。钱晚意强压下心头震惊，快步上前。麻袋里装的是干燥的粟米，足有二十余斤；木箱里整齐码着十锭银元宝，还有个锦盒，打开后里面躺着五十片金叶子；包裹里有几身套粗布男装；西只水囊靠墙摆放。
钱远扬问：“所以那个官兵……”
“他大概是想独吞这些东西，没想到半路被铁甲兵射杀。” 钱晚意握紧腰间短刀，“现在我们必须马上离开。一旦有幸存的同伙，发现他和地图不见，一定会找来。”
两人匆忙将粟米和水囊分装，钱晚意把金叶子和钱远扬一起藏在身上各处。银锭塞进衣襟，又将两身男装捆在背上。粮食分给钱远扬五斤，钱晚意背十五斤。
趁着月色快速走出废弃道观。
钱远扬：“姐姐，我们该往哪个方向走？”
钱晚意：“我们从衢州逃过来，处在南方，那个方向不能去。东西两个方向铁甲兵还在搜寻，没有树林之类的遮挡。道观北面一片丛林还有小路可走，走小路安全一些。”
钱远扬：“好的，姐姐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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