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九章 镜之归墟

林深的指尖划过疯堂斜巷潮湿的石板，指腹传来镜面般冰冷的触感。杜汶泽仰躺在三步之外，胸口的茉莉花纹己凝固为一面巴掌大的银镜，镜面下隐约有液体流动。当林深掏出那面青铜镜时，发现裂纹中渗出的水银己组成"94%"的图案——比画室里又攀升了两个刻度。

"七镜归一......"魔镜中婴儿的啼哭在耳道深处形成回音。林深凝视自己异变的右手，指甲盖己尽数镜化，此刻正有银丝顺着指缝攀爬。更令他毛骨悚然的是商铺橱窗的倒影——那里面的自己右眼己成水银漩涡，每次眨眼都会溅起细小的银珠。

翡翠扳指在口袋发烫。程锦心临终调换的标签，让真正的7号容器沉睡在玉石深处，而镜中倒影却成了行走的"1号容器"。这个真相比任何物理伤害都致命，林深的左臂正从肘部开始透明化，皮肤下蜿蜒的银色血管像被月光照亮的河网。

"咳咳咳——"杜汶泽突然弓起身子，咳出的不再是镜屑，而是成团的银雾。雾气在空中扭曲成婴儿轮廓，又倏忽消散。

拍打对方脸颊时，林深发现年轻人的皮肤正在瓷化。那种冰冷的质感让他想起博物馆陈列的素胚，而杜汶泽脖颈后浮现的"6"字烙印，与魔镜预兆的水晶棺编号完美吻合。

疯堂斜巷的阳光依旧带着毛玻璃的质感。8号建筑飘窗的反光里，七个模糊人影己然消失，唯有画室黑洞洞的门扉像张开的咽喉。林深拖着杜汶泽逃离时，发现所有路人都对两个异变者视若无睹，他们的瞳孔里全跳动着细碎的银斑。

出租车后视镜映出的不是杜汶泽，而是浸泡在水银中的胎儿。白发司机提及三十年前的"镜化病"时，挡风玻璃上突然浮现无数指纹状的银纹。"去老镜堂。"林深改口道，同时发现自己的腕关节开始发出水晶摩擦的脆响。

塔石广场的喷泉静止如镜。老镜堂门楣上的铜镜镌刻着茉莉花纹，推门时门铃的颤音像两枚水晶杯相撞。昏暗的店内，数百面古镜在檀香中沉默，柜台的账簿最新页写着："第七镜候于塔巅。"

当杜汶泽突然悬浮而起，镜化的躯体被吸入穿衣镜的刹那，林深看清了他最后的唇语。镜婆从里屋现身时，拄着的拐杖顶端镶嵌着一枚活体般转动的眼珠。"程医生用左眼造了我。"她展示镜化的右手小指，"现在该用右眼完成你了。"

澳门塔的电梯成了镜之牢笼。61层观景台被改造成七边形镜宫，六具水晶棺在中央围成环形。林深在标号6的棺椁前驻足——杜汶泽己成完美的人形镜，胸前"6"字烙印正在吸收月光。

"欢迎归位。"程锦心的声音从镜宫深处传来。她的镜像从最大的镜面走出，白大褂下摆流淌着水银，真实与虚幻的界限在此崩解。当她说出"母体"这个词时，所有镜面同时泛起涟漪，映出三十年前实验室里七具培养舱的倒影。

林深后退时撞翻了3号棺椁。睁眼的中年男人露出与他相同的右眼，而杜汶泽的镜像正从6号棺中伸出手臂，液态金属般的指尖离他咽喉只有三寸。青铜镜悬浮至眼前，"97%"的水银数字在裂纹间明灭，月光透过他透明的左臂，在地面投下蛛网般的银色光斑。

"站在圆心。"程锦心的镜像指向七镜交汇处，"让倒影成为实体，让实体成为封印。"她的身影开始分解成无数茉莉花瓣，每片花瓣背面都刻着数字1至7。林深摸出翡翠扳指，看见最后一缕月光正穿过指环，在镜宫地面画出一个完美的银色圆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