寒风夹着雪粒子抽打窗户纸。
屋里冷得像冰窖。炉火早就灭了。
林老实躺在冰冷的炕上,脚疼得钻心,比疼更冷的是王麻子临走的话:“拖不到开春…烧了这破窝…”
“烧…”林秀儿缩在旁边,喃喃自语,惊恐地看着西壁。
陈乐坐在炕沿下的小凳上,侧着头,似乎在看墙角那只破旧的柴刀(先前“意外”伤人的那把),眼神空洞。他那件破袄的衣襟不知何时被扯开一道口子,露出里面紧贴身体的奇怪“里衣”——灰黑色,非麻非布,质地诡异(现代作战服残片),袖口处似乎缺了一截。
“都怪…”林老实声音嘶哑,不知是气还是绝望,视线掠过陈乐,“都是债…都是命…”他看着陈乐空茫的脸,白天那丝疑虑被更深的无力感压下。巧合吧?就是个傻子,碰巧罢了。
陈乐喉咙里发出无意义的“嗬”声,慢慢弯下腰,把散落的柴枝一根根捡起来,堆在柴刀旁边。动作迟缓笨拙。
“爹…”秀儿小声叫。
“睡!”林老实烦躁地吼了一声,翻个身面朝墙。废脚的钝痛和内心的煎熬,让他只想封闭一切。
深夜。
陈乐靠墙坐着,眼睛在黑暗中睁开。没有迷茫。
窗外的风声中夹杂着异动。细微,但持续。像是多足动物在积雪覆盖的枯草和冻土上快速爬行…
不止一处。
方向…西北边的林子。
声音的频率和节奏…狼群。
陈乐极缓慢地转动头颅,看向土炕的方向。林老实粗重的呼吸带着痛楚,秀儿蜷缩着像只受惊的雏鸟。
他无声挪到窗边破烂的缝隙处。一只眼睛贴上去。
灰白月光下。七八点冰冷的、幽幽的绿光在林缘雪地上浮动,若隐若现。它们没有进村,只在林子边缘焦躁地逡巡、低嗅。风雪似乎压住了某种味道,让它们迟疑。
狼群在徘徊。
陈乐的视线缓缓收回,落回屋内。那柄冰冷的柴刀在阴影里。
他重新坐回小凳。像一尊融于夜色的雕像,只是比刚才多了几分无形的压力。
天刚擦亮。村里就炸开了锅。
“狼!狼爪子印子!就在林后头!”
“我的鸡!昨晚被叼走两只!”
“咬断喉咙的!剩半只鸡头!”
“天杀的!大雪封山,这群畜生下来了!”
恐慌迅速蔓延。清溪村靠林太近,狼患是压在头顶的另一把刀。
林老实听着外面的叫嚷,脸色比土墙还灰。脚断了,家要破了,现在又来了狼?他这条残命和两个傻孩子…够给狼填牙缝吗?
“爹…狼?”秀儿吓得发抖。
“别出去!就在屋里待着!”林老实声音发紧。
陈乐默默地站起身,拖着僵硬的腿走到门口,拿起那把柴刀。
林老实心头一紧:“你干啥?”
陈乐只是低头,用冻得青紫的手指,非常笨拙地用炕沿磨着柴刀的刃口。铁器摩擦发出刺耳的“噌…噌…”声。他磨两下,停下来,像是在仔细观察那几乎没什么变化的刀锋。眼神依旧是空的。
林老实看着他那副“瞎忙活”的样子,胸口憋着的那口气变成一声长长的、带着血腥味的叹息。他不再看陈乐。废物…都是废物…
下午。风小了,但寒气更甚。
“林老实在家不?!”院外传来村长的声音,透着少有的紧绷。
林老实挣扎着想坐首:“在…村长啥事?”
村长和几个族老裹着厚袄进来,脸色凝重,没寒暄。
“老实,你家挨林子最近!”村长开门见山,“昨晚狼爪子印离你家院墙不到二十步!看这方向,是奔着你们这…还是东边?”
旁边一个族老急忙补充:“你家这情况…怕是不能…”后面话没明说,意思很明白:你家一个断腿,两个傻的,最容易成为目标。
林老实的心瞬间沉到谷底,手脚冰凉:“村…村长的意思…?”
“大伙儿议了议!”村长语气不容商量,“为了全村老少,得防着狼祸!白天还好,夜里怕打盹儿!这么办:你这院子后面那片老林子最邪乎,狼老在那踅摸!你出个人!”
“我…我?”林老实指着自己断掉的脚,“我这样…”
“不是说你!”村长皱眉打断,“你捡回来那小子!他不是傻么?傻有傻福!让他去!挨着林子边上支个草棚!拴条链子挂他身上!点上篝火!狼怕火!有动静他就嚎!”他环视众人,也瞥了一眼还在“专心”磨柴刀、对众人议论充耳不闻的陈乐,“傻小子啥都不懂,不知道怕,反倒合适!”
“这…”林老实看着陈乐那麻木的侧脸,再看看村长等人严肃的脸,“他…他腿也瘸…要是…”
“废什么话!”另一个族老不耐烦,“是让他死守吗?就是当个活哨!有动静他能嚎两声就成!篝火烧着,狼一般不敢上!总比狼摸进村,咬死别的人强!”
“就是!你家连丁税都没着落!这事再不替村里出力…”暗示威胁。
林老实脸色灰败。他知道没得选。村里不可能替他家出头扛狼,只能牺牲这个最“没用”的傻子。
“成…成吧…”他声音干涩。
村长等人见状,也不多说,转身去安排草棚和铁链。
林老实艰难地转过头,看向终于停下磨刀动作的陈乐。
陈乐抬起眼,目光空洞地迎上林老实的视线,手里握着那把依旧很钝、只磨掉一点锈的柴刀。窗外,北风卷过雪尘,如同某种更阴冷凶戾的呼吸,正贴着大地,无声地潜入村外那片枯败的林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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