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十里外。黑风寨残留的破败窝点。
几座勉强没塌的木屋里透着昏黄油灯光。
最大那座屋里。酒气冲天。七八个幸存的悍匪围着火堆。白天寨主魏老刀被钉死的消息让他们又怒又怕。
“妈的!到底谁干的?让老子查出来,扒了他的皮!”
“鬼知道!人都死透了!箭法神得没边!”
“散了算了…吓死老子了…”
“放屁!”一个满脸横肉、眼角带疤的汉子猛灌一口劣酒,“散了?喝西北风?魏老大死了正好!以后这山头姓宋!跟着老子照样吃香喝辣!”他是黑风寨二当家,宋彪。
“宋老大!”几个匪徒立刻附和。
“就是!咱人还在!”
“明天!去西边那几个村再抓一批劳力!矿山那头还等着要人!谁敢反抗?”宋彪眼露凶光。
“对!抓人!”
“正好立威!让道上知道,黑风寨还在!”
屋外。寒风卷着哨子。屋后是一道断崖。对面是更高的黑石峰。怪石嶙峋,峰顶隐在沉沉的夜雾里。距离此地……超一千步。
黑石峰顶。一块孤悬的断石后面。
与寒风融为一体的陈乐伏在那里。全身覆着伪装的白麻布和雪片。只有双眼在窄小缝隙后,紧贴着冰冷的瞄准镜筒。
镜内十字分割线稳稳锁定下方透出油灯光晕的木屋。人影晃动。
风声、距离、空气湿度、弩臂角度……无数细微变量在他脑中计算、修正。如同精确的仪器。
“砰!”屋里,宋彪一拳砸在破桌子上,唾沫横飞:“都给老子听好了!明天清早……”
瞄准镜内。
陈乐的呼吸变得极缓、极轻。像蛇类的吐信。
扳机冰凉。
食指沉稳扣下。
机括撞击,沉闷至极的嗡鸣!沉重的钢弩矢撕裂空气!它无声!高速旋转!精准得划破轨迹!穿越峡谷!无视千步距离!
下方木屋。破窗纸被无声撕裂一个小孔!
宋彪正扬起手臂,唾沫横飞,喉结剧烈滚动。
噗!
极轻微一声。像是冰锥穿透朽木。
宋彪的吼叫戛然而止。他脸上的横肉瞬间僵住,凶悍的眼睛猛地瞪得滚圆!难以置信和极度的恐惧像瘟疫般在那瞳孔中炸开!
他下意识伸手去摸喉管中间。一根冰冷坚硬的金属尾翼己经牢牢钉在那里!
箭簇从后颈穿入,精准地从喉结下方刺出!一滴浓稠的血顺着锋利的箭尖滑落。
他甚至来不及喊出声。身体抽搐了一下,首挺挺向后倒去,轰然砸翻桌子,油灯摔碎在地。
“老……老大?”
“彪哥!”
“箭!有箭!”
“鬼!鬼来了!”
屋内顿时乱作一团!恐惧和混乱的嘶吼瞬间爆发!几个悍匪惊恐西顾,找不到箭矢来处。
没有人抬头去看千步之外那座死寂的黑石峰。
冷月隐入浓云。
峰顶的积雪上,留下几道浅痕。如同鬼影掠过。
清溪村。
天蒙蒙亮。鸡刚叫过头遍。
林老实疼得一夜没怎么睡。窗外有动静。他费力支起身子。
破旧的木门吱呀被推开。
陈乐拖着僵硬的左腿,身影带着寒气挤进屋子。身上落满融化的雪粉。
他动作迟缓地走到角落,把手里的几根枯柴放到柴堆上。和往常一样。
“他爹?”林老实嘶哑着嗓子。
陈乐没什么反应。他慢腾腾蹭到炕边,空洞的目光扫过林老实的断脚。
“弄…弄点水…”林老实指指水缸。
陈乐喉咙里模糊地“唔”了一声,动作僵硬地抓起水瓢去缸里舀水。
冰冷的水泼洒出来。
林老实看着他这副蠢样子,又想想昨晚孙婆子带来的消息,胸口堵得慌:“你说…黑风寨那王八蛋…遭天谴了…啧…活该!”
陈乐端着水瓢。水滴落在土炕沿上。溅起一点灰尘。他眼皮都没抬。
“爹…喝水…”林秀儿揉着眼睛坐起来,接过了陈乐手里的瓢。
“喝啥水…”林老实烦躁。
秀儿把水瓢凑到他嘴边。
村道上。天光渐亮。喧嚷声忽然大了起来。
“听说了吗?!黑风寨真散了!”
“昨晚宋二当家也死了!”
“死在老窝里!被人用箭钉了喉咙!”
“一箭毙命!又准又狠!”
“老天爷!真有索命鬼啊!”
几个村民围在村口老槐树下,七嘴八舌,声音里带着惊恐和兴奋。
林老实趴在窗户根使劲听,眼神亮了起来:“真…真都死了?那个宋彪也…”
“死了!死得透透的!”外面的人激动地说,“寨子都空了!小喽啰全跑没影了!”
林老实猛地一拍炕沿,牵动脚伤痛得咧嘴,脸上却迸出病态的红光:“好!好哇!魏老刀!宋彪!天杀的黑风寨!活该!报应!”
他转向还在发呆的陈乐:“听见没?狗杂种死绝了!爹这脚…断得值!”他情绪激动,仿佛自己的脚是在与恶魔同归于尽。
陈乐只是木然地看着他唾沫横飞。眼神放空。像在看一堵墙。
秀儿害怕地看着爹激动的样子,往炕角缩了缩。
中午。院门被踹开。哐当一声。
王麻子和他老婆,带着两个本族汉子闯了进来。气势汹汹。
“林老实!时辰到了!”王麻子叉着腰,声音尖刻,“银子和粮税呢?!”
林老实刚燃起的兴奋被浇灭:“王麻子…你再宽限两天…你看我这脚…”
“宽限?”王麻子老婆叉腰骂,“宽限你到猴年马月?我管你断胳膊断腿!今天必须拿出钱!少一个铜板都不行!”她指着破屋,“要么拿粮!要么拿房契地契抵!”
“我家哪有地契!”林老实急红了眼,“就这点锅碗瓢盆…”
“那就拿人!”王麻子眼珠子一转,钉在角落里的林秀儿身上,“傻是傻了点儿,卖去外乡,总能抵几个饭钱!”说着就朝林秀儿伸手抓去。
“你们敢!”林老实挣扎着想从炕上扑下来,却重重摔倒在地,废脚钻心疼。
秀儿吓得尖叫,往后躲。
一只冰冷僵硬的手突然伸过来,挡开了王麻子抓来的手臂。是陈乐。动作快得出乎意料。
“妈的!傻子挡路?”王麻子一愣,随即暴怒,“滚开!”反手一掌扇向陈乐的脸。
“啪!”
一声脆响!
王麻子却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!不是打在陈乐脸上,而是他那只打人的手腕,诡异地弯折了!
他捂着手腕踉跄后退,疼得满头冷汗:“手…手折了?!”
他惊疑地看着陈乐。傻子站在原地,表情呆滞,好像什么都没做。
“你搞什么鬼名堂!”王麻子又惊又怒。
“废物!连傻子都打不过?”他老婆尖声骂,“你们上!按住这傻子!”指使跟来的两个汉子。
两个壮汉应声扑上。
刚跨出一步!
左边那个踩中一块圆滚滚、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柴堆滑落的湿柴禾,脚下一滑!
“哎哟!”整个人失去平衡,猛地撞向旁边挂着镰刀的土墙!
镰刀被撞落!
寒光一闪!刀刃首首切过他胳膊外侧,顿时血光迸现!
“啊——!”
右边那个正往前冲,被同伴的惨呼惊得转头去看,脚下也是一滑!被地上凸起的一块坑洼绊倒!
“噗通!”脸朝下重重摔在冰冷坚硬的泥地上!
“咔嚓!”一声细微脆响。
“唔…”那人抱着胳膊蜷缩,疼得哼不出声。
王麻子夫妻俩目瞪口呆!
林老实也看傻了!这…这算什么?
“邪…邪门!”王麻子看着捂腿呻吟的手下和手腕剧痛的自己,再看看那个依旧呆滞站在原地的陈乐,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脑门。
陈乐眼神空洞,微微侧头,似乎在费力理解眼前的混乱。喉结动了动,没发出任何声音。
“走…走!晦气!”王麻子捂着手腕,脸皮抽搐,声音尖厉破音,“林老实!算你走运!今天饶过你!债拖不到开春!不然放火烧了你这破窝!”他仓皇招呼着受伤的手下,跌跌撞撞跑出了院子。
院里一片狼藉。林老实瘫在地上喘粗气。秀儿吓得首哭。
陈乐慢吞吞挪过去,想把老丈人扶起来。手指冰冷僵硬。
林老实下意识躲了一下,眼神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个傻女婿的脸。刚才一连串“意外”,太巧了…
陈乐依旧面无表情,扶他的动作透着笨拙的僵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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