杭州，西溪创意园。
园区里一栋老旧的三层红砖楼被重新粉刷，挂上了一个简洁而文艺的木质招牌：“留白”。
推门进去，室内是复古与现代混搭的空间——左手边是木制吧台和爵士音响区，右手边墙上挂着几幅旅行摄影作品，还有半开放式的展览角，摆着乐器、油画、陶器和几本被翻旧的诗集。
付雨杭穿着一件麻布长衫，正在调试音响设备。他看见郑安推门进来，立刻摘下耳机，笑着招手：“安哥，欢迎光临文艺废柴的最后据点。”
郑安西下扫了一眼，走进来，淡淡地笑了笑：“搞得不错啊，这地方真有味道。”
“你大学那张弹吉他的照片，我专门放在了墙中央。”付雨杭指了指墙，“你当年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，现在看还挺帅。”
郑安轻笑，声音里却没有真正的轻松。
付雨杭给他倒了杯酒：“说真的，我是认真的。你别再当人家的螺丝钉了，出来跟我一起做点正经不赚钱但热血的事。”
“你是酒吧老板，还文艺青年，你做什么都像正经。”郑安半开玩笑，抿了口酒，却没回答正题。
付雨杭没再追问。他知道，郑安现在，不是还没准备好，是还没走到底。
当天傍晚。
郑安坐在出租车后排，盯着窗外发呆。
那场项目汇报会己经过去两天，公司正式通知下达：因他对苏州项目的“流程处理失误”，将被调至行政文案岗，停职三个月观察。
说得好听，实则清退。
这一次，他没有再挣扎。
晚上九点，他一个人从断桥口下车，顺着白堤往前走，风吹在身上，凉意透骨。他穿着单薄的西装外套，鞋子在湖边石板路上踩出淡淡水痕。
湖水一波波拍打着岸边，远处游船灯光模糊闪烁。他点燃一支烟，深吸了一口，闭上眼，仿佛那种熟悉的空落感，又回来了。
突然，身后传来一个声音———
“郑安？”
他猛地回头。
昏黄的路灯下，一个穿浅灰风衣的女人站在那里，长发披肩，手里提着一个素色帆布包。她看起来消瘦了不少，神情却依旧清澈。
是李安然。
“你怎么在这儿？”他声音哑得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雨。
“我……回来一阵。”她轻声说，眼神略有些闪躲，“辞了南边的项目，也不想再做什么房地产运营，就想回杭州歇歇。”
两人并肩走了一段，谁也没说话。
湖边风大，李安然将围巾绕紧了些，忽然笑着开口：“你还是老样子，心情不好就来湖边吹风。你以前也不戴围巾，每次都是我替你围上。”
郑安低头一笑，却没接话。他不想说当初她离开后的那段时间，也不想提自己现在的窘境。
但李安然还是看穿了他的沉默。
“又丢了？”她问。
“嗯。”
“你什么时候才能为自己活一回？”
郑安没有回答。
他看着湖面上的水光，许久，才轻声道：“可能我还没学会怎么为自己活。”
李安然没再说话，只是伸手轻轻拍了拍他肩膀。
一如大学时期她鼓励他去演讲比赛、劝他发表文章的那个夜晚。
可这一次，肩膀上的那只手却没再多停留。
他们最终坐在长椅上，相对无言。
风起时，李安然的围巾被吹松，她下意识去抓。郑安伸手帮她拢住，指尖触碰的一瞬间，两人眼神交汇。
但彼此都清楚，过去回不去，未来也不确定。
夜深人静，两人起身告别。
她走在前头，背影孤单却坚定。郑安站在原地，看着她走远。
他没有追上去，也没说“留下来”。
因为那一刻他忽然明白，有些人回来，不是为了复合，而是为了告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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