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20年春，上海法租界的一间昏暗阁楼，仿佛被世界遗忘的角落。顾与棠坐在破旧的桌前，轻轻将油灯拨亮，暖黄的灯光在墙壁上摇曳。他小心翼翼地展开楚未晞留下的布包，泛黄的油纸下，除了1920年春，几份密电码，还有半本残破的日记。
扉页上，楚未晞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：“若我身死，望与棠哥哥能见此……”
老周瘸着腿，一步一拐地走到窗边，警惕地向外张望后，缓缓关紧门窗。他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：“少爷，吴司令虽死，但他的人还在满城搜捕咱们，形势危急，咱们得赶紧想个法子……”
“先看这个。”顾与棠打断老周，他的目光早己被日记所吸引。缓缓翻开日记，他的手指在字句间轻轻停留。
日记里记载着1918年冬的事，楚未晞随吴司令前往南京，在一场奢华的舞会上，偶遇“夜莺”。
“夜莺”竟递给她顾家实业厂纵火案的关键证据：“周鹤年与吴司令狼狈为奸，买通工部局销毁火灾记录，而父亲……也是被逼参与其中……”
“嘎吱——”阁楼的木板突然发出声响。顾与棠警觉地迅速将日记塞进墙缝，同时敏捷地摸出藏在靴筒的匕首，全身紧绷，死死盯着门口。
门被缓缓推开，林月如裹着黑色斗篷现身，手中的勃朗宁还冒着袅袅青烟。她微微喘着气，说道：“后面有三条尾巴，一路跟踪我，被我解决了。”
“林小姐怎么找到这儿的？”顾与棠依旧警惕地看着她，指节因攥紧匕首泛出青白，刀刃在月光下映出冷冽的光。
林月如轻轻摘下手套，露出腕间与楚未晞同款的翡翠镯子，那枚翡翠镯子水头十足，与楚未晞贴身收藏的那只纹路如出一辙。
“三年前，我在香港深水埗遭人围堵，是楚未晞带着几个弟兄杀开血路。”她轻笑一声，将报纸甩在斑驳的木桌上，油墨未干的头条刺得人眼疼，“救命之恩，总要还的。”
说着，她扔来一张报纸，头条赫然写着“南京保密局要员遇刺身亡”，配图正是吴司令。
“‘夜莺’的人干的。不过吴司令死前，供出了周鹤年的军火走私网。”
老周猛地咳嗽起来，咳出的手帕上带着触目惊心的血丝，他艰难地说道：“所以楚小姐拼命保护的情报……”
“不仅是军火，还有周鹤年与东瀛人的勾当。”林月如展开泛黄的密电码，烛火将她的侧脸劈成明暗两半。
“他们要在十六铺码头建秘密兵工厂，那些穿着月白振袖、梳着岛田髻的所谓‘商人’，船舱里藏的全是造枪的机床。”
她突然逼近顾与棠，眼角朱砂痣随着动作轻颤，“顾队长，敢不敢跟着我，把这滩浑水搅个天翻地覆？”
话未说完，楼下传来玻璃碎裂的声响，紧接着是密集的枪响。林月如瞳孔骤缩，一脚踢翻桌上油灯。
黑暗瞬间吞没整个阁楼，她压低声音：“青帮的人追来了！后窗有条竹梯，老周先走！”
顾与棠摸到窗台时，听见身后布料撕裂的声音。借着月光瞥去，只见林月如扯下旗袍下摆缠住手腕，那枚翡翠镯子竟不知何时换成了寒光闪闪的袖剑。
“愣着干什么？”她反手甩出一枚铜钱镖，楼下传来闷哼，“留得青山在，才能烧了这见不得人的买卖！”
三日后，顾与棠戴着面罩，与“夜莺”的几名手下巧妙地混在搬运工中，悄然潜入青帮赌场地下室。
地下室里堆满了大大小小的木箱，弥漫着一股神秘而危险的气息。
周鹤年正站在中间，用流利的东瀛话与几个穿着东瀛人衣服的男人交谈，他手上的翡翠扳指在灯光下泛着冷冷的光：“大东瀛帝国的设备，必须在月底前运到……”
“周爷，上面出了点问题。”顾与棠压低声音，推着装满炸药的推车，慢慢靠近周鹤年，“码头的巡捕不知为何，突然严查起来。”
周鹤年转身，顾与棠猛地扯下面罩。周鹤年的瞳孔瞬间骤缩，惊恐地喊道：“是你！来人……”
刹那间，枪声与爆炸声同时响起。顾与棠毫不犹豫地将点燃的导火索塞进木箱，然后迅速抓住转身欲逃的周鹤年，怒吼道：“当年顾家的火，楚未晞的命，今天你该还了！”
“你以为杀了我就够了？”周鹤年突然疯狂地狂笑起来，“楚未晞父亲的死，也是她亲手造成的！”
他奋力挣脱顾与棠的束缚，抓起桌上的手枪，“那天在绣坊，是她故意激怒楚老爷，才导致……”
然而，爆炸声如雷鸣般响起，吞没了周鹤年的后半句话。
顾与棠在强烈的气浪中翻滚，恍惚间，他仿佛看见周鹤年被熊熊火焰吞噬。而在记忆深处，楚未晞在枫桥夜泊时那温柔的笑容，与此刻的场景重叠在一起。
当顾与棠艰难地爬出废墟时，突然，林月如举着枪抵住他的后背，冷冷地说：“把密电码交出来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顾与棠缓缓转身，看着对方眼中闪烁的泪光，心中充满疑惑。
“因为‘夜莺’是我父亲！”林月如声音忍不住发抖，“三年前的沉船案，他为了保护情报……”她突然哽咽，泪水夺眶而出，“楚未晞知道所有真相，却独自扛下一切，就是为了让你活下去！”
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警笛声。顾与棠默默摸出藏在内袋的日记残页，上面还有未读完的话：“与棠哥哥，若你看到这些，定己查明真相。勿为我报仇，好好活下去……”
他的手微微颤抖，最后，将日记与密电码一并交给林月如，轻声说：“交给该交的人吧。”
“你要去哪？”林月如望着他走向黎明的背影，忍不住问道。
顾与棠没有回头，他的声音随风飘来：“回苏州，去看看未晞种的白玉兰……”
晨光渐渐刺破云层，洒在他肩头的硝烟上。在这晨光中，上海滩的故事，仍在继续，而顾与棠，也将带着与楚未晞的回忆，走向新的生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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