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0章 夔牛镇海

2025年4月21日，傍晚18:30

潭水如同煮沸的沥青剧烈翻涌，气泡破裂时发出令人牙酸的“咕嘟”声。我本能地拽着老周向后猛退，掌心触到他嶙峋的肩胛骨，隔着单薄的布料，能清晰感受到他皮肤下凸起的玉髓结晶在发烫。那只靛蓝色的手从青铜门缝探出，小臂上布满蛛网般的裂痕，流动的玉髓冷光透过半透明的皮肤，宛如血管里奔涌着液态的月光。浮尸们的铁链疯狂震颤，哗啦声响彻山谷，像是千万条毒蛇在挣脱束缚。

“跑！”老周声嘶力竭地嘶吼，浑浊的独眼布满血丝。他枯瘦如柴的手掌狠狠推在我背上，指甲缝里还嵌着干涸的蓝血。我踉跄着扶住他佝偻的身躯，两人跌跌撞撞地冲向乱石堆。身后传来“咕咚”一声闷响，仿佛有巨物破水而出，震得脚下的岩石都在颤抖。

当我们狼狈地爬上山脊时，夕阳正将远山染成血色。回头望去，潭水竟恢复了诡异的平静，表面漂浮着零星的芦苇碎屑，像是被巨兽吞噬后吐出的残渣。但岸边芦苇丛里，一串湿漉漉的脚印蜿蜒而出——脚尖朝内，如同朝圣者跪拜的姿势，和野蜂谷废墟中的痕迹一模一样，每一个凹陷处都积着靛蓝色的水渍。

老周瘫倒在尖锐的岩石上，胸口的木质胸骨裂缝处，蓝莹莹的玉髓液体汩汩渗出，在岩石表面腐蚀出细小的坑洞。他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竹筒，琥珀色的蜂皇浆滴落时，在暮色中泛着蜂蜜般的光泽。液体接触玉髓的瞬间，发出“滋滋”的灼烧声，腾起的白烟里带着刺鼻的焦糊味。“陈墨被拖进去前……给了我这个。”他将一块沾血的玉片扔过来，边缘参差不齐的齿痕触目惊心，“你爹在气象站……埋了对付张延年的东西。”

夜色如墨，我们循着玉片上半幅地图的指引，摸到一处荒废的观测台。铁门上“1983”的编号早己被锈迹吞噬，宛如被岁月啃食的墓碑。但那把青铜锁却崭新得反常，锁身雕刻着缠绕的夔龙纹，锁眼呈诡异的竖瞳形状，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幽光，仿佛有一只眼睛正从另一个世界窥视着我们。

老周突然按住我的肩膀，独眼死死盯着锁孔，浑浊的眼球里倒映着青铜锁的诡异纹路。他从怀里摸出半片蜂巢蜡，蜡块表面还沾着细密的蜂尸。当蜡接触锁眼的瞬间，一股陈年的血腥味扑面而来，仿佛打开了一座尘封己久的血库。随着“咔哒”一声轻响，锈迹斑斑的铁门缓缓开启，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。

观测室内弥漫着令人作呕的霉味，堆积如山的气象资料早己腐烂，纸张上爬满黑色的菌丝，像是某种诡异的文字。墙角斜靠着七把椅子，椅背上刻着扭曲的符号，和加油站仓库里的十二把椅子如出一辙，每一道刻痕都像是用指甲抓挠而成。正中央的地板上，用血绘制的阵图己经干涸发黑，血腥味却依旧浓烈。阵眼处钉着一枚生锈的青铜钉，钉帽上的夔牛纹栩栩如生，牛角间缠绕着褪色的红布条，像是祭祀留下的痕迹。

“锁龙钉……”老周声音颤抖得厉害，喉结上下滚动，“你爹真他妈是个疯子……居然把这玩意儿藏在这儿。”我蹲下身，发现钉下压着一本工作日志。翻开最后一页，父亲的字迹潦草得如同符咒，字里行间还夹杂着暗红的血渍：“十二玉佩皆饵，真钥在湄洲。夔牛镇海佩可封门，但需活祭——守钥人血脉。”页脚粘着一张泛黄的照片：年轻的父亲站在福建湄洲岛的妈祖庙前，身旁是个身着道袍的老者，两人中间的石碑上，隐约可见夔牛浮雕，石碑表面布满青苔，仿佛承载着千年的秘密。

天快亮时，我们在观测站后的松林里找到了陈墨。他蜷缩在一截腐烂的树洞里，浑身湿透，头发和树叶、泥土缠结在一起。原本蔓延在皮肤上的玉化纹路己经褪去大半，但后颈的断角龙纹胎记却愈发清晰——龙眼处多了一点朱砂般的红痕，宛如被点上了“天眼”。“尤……励？”他艰难地睁开眼，瞳孔蒙着一层淡蓝色薄膜，目光涣散，“我看到了……青铜门后的东西……”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，每说一个字都伴随着剧烈的咳嗽，“张延年不是要开门……是要换钥匙……他想要你的胎记……”

老周脸色骤变，猛地扑过去捂住他的嘴：“别说了！玉毒会复发！”陈墨却爆发出惊人的力气，掰开老周的手，在我掌心用沾满血的手指画了一个符号——夔牛独足踏浪。“去湄洲岛……找那个道士……”他咳出一口带着玉屑的血，血沫里还漂浮着细小的蓝色光点，“但别戴玉佩……它们会叫……”

话音未落，熟悉而又令人毛骨悚然的《茉莉花》口哨声从林间传来。那曲调扭曲得如同绞刑架上晃动的绳索，每一个音符都像是用生锈的刀片刮擦着神经。靛蓝组织追上来了！我们拼尽全力冲下山，老周发动藏在山洞里的破旧皮卡，引擎发出痛苦的轰鸣。我抱着高烧昏迷的陈墨坐在后斗，他滚烫的体温透过衣服传来，身体在不停抽搐。

后视镜里，三个穿靛蓝色中山装的人鬼魅般出现在观测站屋顶，动作整齐划一地举起右手——每人掌心都捧着一枚发光的玉佩。玉佩散发的幽蓝光芒在空中交织成诡异的图案，宛如恶魔的眼睛。“他们在‘点灯’。”老周猛地踩下油门，车轮卷起的碎石噼里啪啦地砸在车身上，“用玉佩当信标……张延年马上会到。”

皮卡冲上国道时，陈墨突然抓住我的衣领，滚烫的呼吸喷在耳边：“湄洲岛的夔牛佩是假的……真的在渔民手里……小心会哭的妈祖像……”说完，他的身体重重地瘫倒下去，后颈的胎记诡异地亮起，皮肤下流动的玉髓光芒勾勒出新的纹路，如同正在绘制一张神秘的星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