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棠天没亮就醒了。
她盯着天花板上被月光切成碎片的影子，想起昨晚顾砚说“我家小朋友会给我做”时，喉结滚动的模样。
枕头边还搁着那个装照片的牛皮纸盒子，边角被她捏出了褶皱，可此刻她心里的刺却软成了棉花——原来被偏爱的感觉，是连吃醋都带着甜的。
楼下早餐铺的煤炉“轰”地窜起火苗时，她己经套上薄外套出了门。
风里还带着秋夜的凉，她缩着脖子往巷口跑，发梢沾了晨露，发顶的草莓发夹随着脚步一跳一跳。
“张婶，来份糖油粑粑，要最大的。”她哈着白气，把保温桶往柜台一放，“再装杯热牛奶，多加两勺糖。”
张婶舀起糯米团的手顿了顿：“小棠今天这么早？平时可都是踩着早读铃来的。”
苏棠的耳尖在围巾里发烫：“给...给朋友带的。”
等她抱着保温桶往回赶时，晨光刚爬上教学楼的屋檐。
她小跑着上楼梯，鞋底在瓷砖上蹭出细碎的响，却在转过三楼拐角时猛地刹住脚步——王璐璐正站在顾砚的座位前，手里提着个印着“老字号”的红色塑料袋，发尾精心卷过的弧度在风里晃。
“学长，我今早特意去排队买的糖油粑粑。”王璐璐的声音像浸了蜜，“听说你喜欢这家的，我排了半小时呢。”
苏棠的手指攥紧了保温桶的提手。
她看见顾砚从书堆里抬眼，眉峰微蹙，刚要开口，却被她抢先一步走过去。
“王同学起得真早。”她笑着把保温桶往顾砚桌上一放，金属盖磕出轻响，“不过顾砚昨天说想吃我做的，我凌晨五点就去买了。”
王璐璐的笑容僵在脸上。
她盯着苏棠保温桶上还在冒热气的水珠，指甲掐进塑料袋，指节发白：“苏同学...也太贴心了。”
“应该的。”苏棠弯着眼睛，从口袋里摸出张便利贴，在顾砚疑惑的目光下唰唰画了个圆头圆脑的小人，正推着个牛奶瓶。
她把便利贴贴在保温桶上，转身时马尾扫过顾砚的手背，“学长，今天记得喝牛奶哦。”
顾砚望着便利贴上歪歪扭扭的小人，喉结动了动。
他伸手按住正要离开的苏棠的手腕，指腹擦过她被晨风吹得冰凉的手背：“等我。”
王璐璐的塑料袋“哗啦”一声掉在地上。
她蹲下身捡糖油粑粑时，听见顾砚低低的笑声：“这个小人...是不是在学你昨天踮脚亲我？”
苏棠的脸“腾”地烧起来。
她抽回手跑开，却在转角处听见顾砚对王璐璐说：“谢谢，但我只吃我家小朋友带的。”
自习室的百叶窗漏进细碎的光。
苏棠抱着作业本经过门口时，听见里面传来“啪”的一声脆响。
她脚步顿住。
透过玻璃，只见王璐璐蹲在顾砚脚边，白衬衫的肩带滑下半边，手里攥着块湿纸巾，正往顾砚被泼湿的笔记本上按。
赵晨曦站在旁边，手指绞着发尾，眼睛却盯着门口——显然早看见了她。
“学长，我不是故意的...”王璐璐的声音带着哭腔，“刚才端水杯没拿稳...”
顾砚往后退了半步，眉头皱成川字：“王同学，你先起来。”
苏棠的指甲掐进掌心。
她想起昨晚顾砚说“你信我吗”时，眼底的星子；想起便利贴上那个被他小心收进钱包的小人。
她深吸一口气，推开了门。
“顾学长。”她的声音清清脆脆，像平时喊他去食堂时那样自然，“张老师让我提醒你，下午两点在三教会议室开数学建模讨论会，要带上次的报告。”她走到顾砚身边，弯腰捡起地上的水杯，“还有，你笔记本湿了，我那有吹风机，借你用？”
顾砚望着她发顶的呆毛，突然笑了。
他接过她手里的吹风机，对王璐璐说：“麻烦王同学帮我把纸巾还给前排同学，谢谢。”
王璐璐的指尖还停在顾砚的椅腿边。
她望着苏棠自然地替顾砚整理桌上的书，望着顾砚顺着她的话把湿笔记本塞进她怀里，喉间像卡了块酸梅核。
赵晨曦扯了扯她的衣角，两人灰溜溜地往教室后排走时，听见顾砚低低的声音：“小朋友，吹风机要调热风。”
顾砚推开门时，阳台的风正掀起窗纱。
他一眼就看见窗台上多了盆仙人掌，刺尖上还挂着水珠，旁边歪歪扭扭贴着张便利贴：“别让别人靠太近，会扎手。”
他弯腰捡起便利贴，指腹蹭过上面的字迹，嘴角怎么都压不住。
转身要回屋时，听见隔壁传来“咔嚓”一声——是苏棠的窗户被推开的声音。
他敲了敲两家之间的矮墙：“苏棠，你阳台是不是多了盆花？”
“啊？”苏棠的声音从墙那边飘过来，带着点慌乱，“可能...可能是风吹过来的？”
顾砚憋着笑，转身回屋。
路过苏棠门口时，听见里面传来“嘶”的抽气声，接着是毛线团滚落的“咕噜”响。
他敲了敲门：“棠棠，我能进来吗？”
门开的瞬间，苏棠的脸红得像煮熟的虾。
她背后的椅子上堆着团灰扑扑的毛线，针还插在中间，显然刚被她慌乱藏起来。
“我...我在给楼下的流浪猫织窝！”她的声音拔高了两个调，“那只三花昨天生了小猫，我...”
“嗯。”顾砚走进来，捡起地上的毛线团，“需要我帮忙吗？”
“不用不用！”苏棠手忙脚乱抢过毛线，“你...你去看你的书！”
顾砚望着她炸毛的模样，突然伸手揉乱她的发顶：“那盆仙人掌，是你送的？”
苏棠的动作顿住。
她低头盯着毛线团里露出的半根刺，小声说：“谁...谁送你了，明明是你自己...”
“我喜欢。”顾砚打断她，“特别是这句‘会扎手’。”
苏棠的耳垂红得要滴血。
她抓起毛线针往他手里一塞：“帮忙绕线！”
周西课间，顾砚突然把手机拍在苏棠桌上。
“原来你每天都在偷看我。”他滑动屏幕，朋友圈里全是她的动态：“顾砚今天穿了白衬衫”“顾砚在图书馆看《拓扑学引论》”“顾砚给流浪猫喂了鱼干”，配的图不是教室后排的侧影，就是图书馆窗外的剪影，还有张偷拍他低头做题时，睫毛在眼下投出的小扇子。
苏棠的脸“腾”地烧起来。
她扑过去抢手机，却被他一把搂住腰，按在怀里：“别动，我还没看完呢。”
周围同学哄笑起来。
王璐璐捏着笔的手在草稿纸上戳出个洞，赵晨曦咬着嘴唇瞪向苏棠，江楠则托着腮笑：“顾学长，原来你早就在看苏棠的朋友圈？”
“不然呢？”顾砚低头望着怀里炸毛的姑娘，拇指蹭过她发烫的耳尖，“我家小朋友的每一条，我都点过赞。”
苏棠这才发现，每条动态的点赞列表里，“顾砚”两个字都排在最上面。
她伸手捂住他的嘴：“不许说了！”
顾砚笑着含住她的指尖，轻轻一咬。
苏棠“呀”地缩回手，他这才松开她，把手机揣回口袋：“放学带你去吃冰淇淋，赔罪。”
周末的聚会在江边的烧烤店。
苏棠本不想来，可顾砚说“你去我就去”，她鬼使神差就应了。
此刻她缩在角落的藤椅里，望着王璐璐端着酒杯往顾砚身边凑，江楠举着相机在人群里穿梭，突然觉得这热闹像团隔了层玻璃的火，暖不到她。
“顾学长，我敬你。”王璐璐的脸喝得通红，借着力道往他身上靠，“谢谢你上次帮我...”
顾砚侧身避开，接过她手里的酒杯放在桌上：“我开车来的，不能喝酒。”
王璐璐的手悬在半空，尴尬得要滴出水来。
她望着顾砚的目光越过自己，落在角落的苏棠身上，突然扯住他的袖子：“学长，我...我脚有点疼...”
“那你坐会儿。”顾砚抽回手，转身往苏棠的方向走。
他在她面前蹲下，仰头望着她发顶的草莓发夹：“我们走吧，我想听你念睡前故事。”
苏棠愣住：“现在？”
“嗯。”顾砚站起身，伸手要拉她，“你上次念到小王子在沙漠里遇见狐狸，还没讲完。”
周围突然响起起哄声。
江楠举着手机跑过来：“来张合照呗，顾学长~”
闪光灯亮起的一瞬，顾砚本能地把苏棠护进怀里。
他的外套裹住她的肩膀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，听见“咔嚓”一声轻响。
苏棠的心跳得像打鼓，却听见江楠笑着说：“这张拍得真好，顾学长的眼神...啧啧。”
顾砚没在意。
他拉着苏棠往门外走，夜风掀起他的衣角，带起她一缕发。
两人走到停车场时，苏棠突然想起什么，掏出手机——微信里，江楠刚发了条朋友圈，配图是张模糊的照片，只能看出两个交叠的身影。
她正要点开，顾砚的手机突然震动。
他低头看了眼，瞳孔微缩。
苏棠凑过去，只见屏幕上是条未读消息：“顾同学，你和苏棠的合照上校园论坛了，标题是‘顾砚疑似劈腿’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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