门被敲响第三下时，苏棠正蜷在被窝里数顾砚睡衣纽扣的纹路。
她数到第七圈时，指腹突然被自己的指甲掐出月牙印——这敲门声太熟了，是老张的搪瓷杯碰门沿的闷响。
"别慌，我来处理。"顾砚的声音裹着睡衣布料摩擦的窸窣，他起身时带起的风掀动了床尾的被角，扫过苏棠脚踝，像片不安分的羽毛。
她望着他背对着自己套外套的剪影，喉结动了动，把"要不我躲阳台"的话咽回去——上次躲阳台被老张撞见她蹲在空调外机上啃面包，现在想起来耳尖还发烫。
顾砚拉开门的瞬间，穿堂风卷着老张身上的烟草味涌进来。
苏棠缩在被窝里，只能看见他半侧的肩线，却能想象出他此刻的表情：唇角挂着三分礼貌两分疏离的笑，像每次被教授点名回答问题时那样。
"这么晚打扰一下，"老张举着强光手电往屋里晃，光斑扫过苏棠藏在被子里的发顶时，她屏住呼吸，"刚才巡逻看见你家阳台灯亮着，最近小区进了两个偷电动车的，保不齐往楼上蹿——"
"谢谢提醒，我们会注意。"顾砚侧身半挡在门框，手背轻轻碰了碰门内的挂钩，那上面挂着苏棠上周忘拿的粉色发绳。
老张的手电光被他的身影截断，只照到他锁骨下方那枚洗得发白的校徽，"您也辛苦了，这么晚还在巡逻。"
"嗐，应该的。"老张的手电往下移，突然踮脚往屋里探了探，"那姑娘是你女朋友？"
苏棠的心跳漏了一拍。
她看见顾砚的手指在门把手上蜷了蜷，指节因为用力泛白，却在开口时声线平稳得像数学公式："嗯，刚搬来住几天。"
"年轻人嘛，注意点安全就行。"老张咧嘴笑，手电筒在腰间挂绳上晃出半圆，转身时压低声音嘀咕，"怪不得这丫头天天往你这儿跑，我还当是夜猫子赶作业呢......"
门"咔嗒"合上的瞬间，苏棠的笑声先泄了出来。
她裹着被子滚到床沿，发顶一撮呆毛："顾同学撒谎的时候，耳尖怎么比昨晚更红了？"
顾砚转身时耳尖的红己经蔓延到脖颈，他坐在床沿，指尖蹭过她的呆毛："不是撒谎，是提前练习未来。"
"谁要和你未来......"苏棠的反驳卡在喉咙里。
他的眼神太认真，像高中晚自习时解最后一道几何题，笔尖悬在草稿纸上，却己经看见整座坐标系的光。
她捶他胸口的手被他握住，腕骨贴着他掌心的温度，烫得她想缩，却被他用指腹轻轻虎口的薄茧——那是他给她补高数时按计算器按出来的。
手机在枕头下震动，像颗不安分的小炸弹。
苏棠摸到屏幕时，赵晨曦的私信弹窗刺得她眯眼：聊天截图里，匿名账号的字比红墨水还刺眼，"苏棠昨晚又去隔壁睡了"后面跟着三个猩红感叹号，配图是她翻顾砚阳台时被监控拍下的模糊影子，衣角扬起的弧度和上周三、上周五的照片如出一辙。
"。"她念出配文时，声音比想象中冷静。
顾砚的拇指在她手背上一下下轻压，像在按摩她常年写板书酸痛的指节。
她点开举报键，截图附上顾砚房间的门禁记录——他的指纹锁每天凌晨两点十七分准时解锁，那是她结束社团活动回宿舍必经的时间。
"造谣也要讲证据吧？"她点击发送时，屏幕蓝光映得顾砚眼底发亮。
匿名账号在三十秒后显示"己封禁"，她望着那个红色感叹号，突然觉得掌心被握住的那只手，比去年冬天她缩在阳台时他递来的暖手宝还热。
"以后想来就来。"顾砚把她往怀里带了带，下巴抵着她发顶，"我会把阳台的防盗网拆了，把窗户换成自动开合的，把指纹锁改成你的生日......"他的声音闷在她发间，像在念睡前故事，"等你毕业了，我们就换个有大阳台的房子，种你喜欢的蓝雪花，再养只不拆家的猫......"
苏棠没有挣扎。
他的心跳声透过睡衣布料传来，一下，两下，和小时候她躲在衣柜里数的节拍器一个节奏。
窗外起风了，窗帘被吹得鼓起，月光漏进来，照亮她嘴角藏不住的笑意——原来被人计划进未来的感觉，比她演过的所有"开心果"都甜。
后半夜她做了个梦。
梦见十二岁那年的暴雨夜，她缩在阳台铁栏杆后发抖，隔壁窗突然亮起暖黄的光。
有个穿白T恤的少年探出头，手里举着条干毛巾，发梢滴着水："我家有多余的房间，要进来吗？"
清晨是被指尖的温度唤醒的。
苏棠迷迷糊糊想抽手，却发现有双带着薄茧的手扣得极紧。
她睁开眼，正对上顾砚的视线——他靠在床头，晨光从他背后漫过来，把他的轮廓镀成金边。
他的拇指还在轻轻她的虎口，像在确认什么，又像在贪恋什么。
"醒了？"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，指腹擦过她眼角的泪痣，"昨晚说梦话了。"
苏棠的耳尖"腾"地红了。
她想抽回手，却发现他握得太紧，指节因为用力泛着淡粉。
窗外的蓝雪花在风里摇晃，她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，比任何时候都清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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