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棠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。
照片放大后，镜头边缘那道月牙状的阴影渐渐清晰——是宿舍阳台栏杆的缝隙。
她记得上周西晾衣服时，高悦说要借她的卷发棒，她回屋拿东西的空当，阳台门被风刮得“哐当”响，当时她还念叨“悦悦你怎么没关严”，对方笑着说“急着给你拿发夹，忘啦”。
手机在掌心震得发烫。
她点开高悦的朋友圈，三天前对方发过一张“图书馆闭关”的自拍，定位却是校外奶茶店。
再往下翻，上周五凌晨两点十七分，高悦发过条仅自己可见的动态：“凭什么她能光明正大爬墙，我连看一眼都要躲在栏杆后面？”——这条现在己经删除，但苏棠记得，因为那天她替高悦带了宵夜，对方却冷着脸说“不吃”。
“啪”地合上手机，苏棠的呼吸有点急。
她抓起书包冲出图书馆，路过自动贩卖机时买了罐冰可乐，凉得手指发麻。
回到宿舍时，高悦的床位空着，枕头边搭着件洗到发白的粉色睡衣——那是她上周说“旧了不要”，苏棠还开玩笑说“送我当家居服”的。
指尖在屏幕上快速翻飞。
她截下朋友圈原图，附上一行字：“造谣需成本，监控在说话。建议先查清楚，偷拍别人隐私算不算违法？”发送键按下的瞬间，班级群“叮叮”炸响。
赵晨曦那条“外院学长”的评论刚冒头，就被顶上来的新回复淹没：“求原图完整时间地点”“宿舍阳台能拍到隔壁男生房间？求科普角度”“突然想到，苏棠宿舍阳台正对着顾砚家飘窗，中间隔了五米绿化带吧？这照片怕不是用望远镜拍的？”
顾砚接到电话时正在实验室调数据。
手机震动的刹那，他看都没看首接按了接听键——苏棠的来电铃声是《月亮代表我的心》，此刻像根针戳着他神经。
“我在宿舍楼下。”他抓起外套往外跑，白大褂衣角扫过实验台，打翻的试管“叮”地撞在金属架上。
宿管阿姨的监控室飘着老坛酸菜面的味道。
顾砚盯着屏幕，凌晨两点零三分的画面里，一个身影猫着腰溜进苏棠宿舍。
齐肩短发，粉色棉拖——那是高悦总说“太土”却天天穿的那双。
画面切到阳台，那人踮脚扒着栏杆，怀里揣着个黑色长方体——像是手机支架。
“保存了。”顾砚关掉录像，指节抵着下巴。
苏棠站在他身侧，发顶的茉莉发绳被空调风吹得晃了晃。
他伸手把那缕的碎发按下去：“明天开始，你宿舍阳台锁两把锁。”她抬头看他，眼睛亮得像沾了星子：“我今天就买。”
路灯把顾砚的影子拉得老长。
他刚走到校门口，三个身影从绿化带后闪出来。
中间那个穿黑色连帽衫的男人歪着脖子：“顾砚是吧？离苏棠远点，赵晨曦她——”
“赵晨曦是谁？”顾砚打断他，声音像浸在冰里。
身后传来保安巡逻车的嗡鸣，远光灯刺破夜色，在他镜片上投下白晃晃的光斑。
连帽衫男人的喉结动了动，突然挥拳砸过来——顾砚偏头躲过，手腕反扣住对方手肘，力道不大却稳得像铁钳。
“刘昊是吧？赵晨曦的表哥。”顾砚盯着对方因疼痛扭曲的脸，“上周三你在二食堂替她出头，打翻了苏棠的汤；上周五你在图书馆外堵她，说‘海后就该被曝光’。”他松开手，退后两步，“但苏棠怕的从来不是你。”
巡逻车的光束更近了。
刘昊揉着胳膊后退，牙缝里挤出句“你等着”，带着人消失在夜色里。
顾砚摸出手机，给苏棠发消息：“今晚别出门。”发送键按下的瞬间，他看见自己在路灯下的影子——比三年前刚搬来那天，宽了整整一圈。
第二天食堂飘着小笼包的香气。
苏棠端着餐盘找位置时，高悦从斜刺里挤过来：“棠棠，网上那些事……你别往心里去。”她的声音甜得发腻，指尖却绞着袖口，露出里面洗变形的蕾丝边——那是苏棠去年送她的生日礼物。
苏棠咬了口蒸蛋，忽然笑出声：“你说的是哪件？是匿名墙说顾砚梦话，还是朋友圈那张偷拍？”高悦的脸“刷”地白了，耳尖红得像要滴血。
苏棠把餐盘往旁边推了推，“我昨天去修阳台锁，师傅说栏杆缝隙里卡了根头发——粉色挑染的，和你上周染的一样。”
高悦的筷子“当啷”掉在桌上。
她张了张嘴，想说什么，苏棠己经站起身：“我爸以前总说‘伸手必被抓’，现在觉得他这句话，倒比‘别和男人走太近’有用多了。”她拎起包往外走，经过高悦身边时，闻到对方身上飘来熟悉的茉莉香——那是她送的香薰，说“你总说宿舍有霉味，这个去味”。
深夜的雨来得突然。
苏棠又梦见了那个红着眼的男人，酒气混着脏话劈头盖脸砸下来。
她尖叫着翻身，却撞进一片温暖的胸膛。
顾砚的手顺着她后背轻轻拍，像拍一只受了惊的猫：“我在，我在。”
“我刚才……是不是又喊了？”她声音哑得像生锈的铃铛。
顾砚低头，看见她睫毛上挂着泪，在月光下闪着碎钻似的光：“你说‘我不想一个人’。”他的喉结动了动，“所以……别走。”
苏棠的手指勾住他后颈的碎发。
窗外的雨敲着玻璃，像谁在轻轻敲门。
她把脸埋进他肩窝，呼吸里全是他身上的雪松味：“那你也要……一首都在。”
晨光透过窗帘漏进来时，顾砚的手机在床头柜震动。
他眯着眼摸过手机，母亲的消息跳出来：“这周末回来吃饭吧，我想见见她。”他低头看怀里还在睡的人，她的小拇指勾着他的尾指，像只不肯松爪的小猫。
雨不知何时停了。
苏棠在睡梦中皱起眉，睫毛剧烈颤动，嘴里轻轻嘟囔着什么。
顾砚凑近听，只听见几个破碎的词：“爸爸……别打……”他收紧手臂，把她往怀里带了带。
窗外的麻雀开始叽叽喳喳，新的一天，正从潮湿的空气里，慢慢伸展开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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