首播间的提示音像针一样扎进苏棠耳膜。
她蜷在藤椅里的脊背突然绷首,手机屏幕上的评论像潮水般翻涌——"你爸来了""穿黑夹克的那个""手里还拎着酒瓶子呢"。
梨涡早没了踪影,她的嘴唇白得像被揉皱的纸,指尖掐进手机壳边缘,把"苏建国"三个字在喉咙里滚了又滚,才哑着声唤:"顾砚。"
顾砚正弯腰给她盖滑落的外套,闻言抬头便看见她泛青的眼尾。
他立刻单膝跪在藤椅旁,掌心贴上她冰凉的手背:"小棠,慢慢说。"
"他们说我爸......"她把手机翻转过来,屏幕上跳动的红点刺得人眼疼,"他是不是真的来了?"尾音抖得像被风吹歪的蛛丝。
顾砚的瞳孔缩了缩。
他记得上周苏棠收拾行李时,在箱子夹层摸到半瓶没喝完的二锅头,当时她整个人都在发抖,说这味道和苏建国打她那晚一模一样。
此刻他喉结动了动,把涌到嘴边的"别怕"咽回去,转而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:"我去查。"
他起身时带起一阵风,把苏棠怀里的外套掀得晃了晃。
顾砚先检查了阳台的月牙锁——这是他上个月刚换的防盗款,又掏出手机拨通周明远的号码:"帮我调女生宿舍楼下近半小时的监控,重点找穿黑夹克、拎酒瓶子的中年男人。"
窗外的香樟叶沙沙响,苏棠盯着他绷紧的下颌线,突然想起高中那年暴雨夜。
她缩在阳台角落发抖,是顾砚举着伞翻过围墙,伞全歪在她头顶,自己半边身子浸在雨里,说:"我家阳台没锁,你爬过来。"
手机在她膝头震动,是周明远发来的截图。
监控里那个摇摇晃晃的身影,黑夹克袖口磨得起球,左手拎着泛着琥珀色的玻璃酒瓶——是苏建国。
"他在楼下。"苏棠的指甲陷进顾砚手腕,"他怎么找到这里的?"
"可能是高悦说的。"顾砚把她的手从自己腕间掰开,轻轻握进掌心,"她下午被辅导员叫去谈话,大概率会把你住址当筹码。"他说得很慢,像在拆解一道复杂的数学题,"但现在最重要的是——"
"我知道。"苏棠突然打断他,吸了吸鼻子,"我不能再躲在你身后了。"她仰起脸时,梨涡勉强在嘴角扯出个弧度,"就像今天拆穿高悦那样,我要......"
"不是'像'。"顾砚低头吻她发顶,声音闷在发间,"你本来就很勇敢。"
夜色渐深,两人挤在阳台的藤椅上,谁都没提去床上睡。
苏棠的手机被倒扣在藤椅扶手上,可那些评论的声音还在她脑子里循环。
她盯着顾砚衬衫第二颗纽扣,突然说:"你记不记得大一冬天?
我爸来学校堵我,你把我藏在图书馆顶楼。"
"记得。"顾砚的手指无意识她发尾,"你当时说冷,我把围巾全缠在你脖子上,自己冻得耳朵通红。"
"我还说......"苏棠的声音轻得像叹息,"我说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。"
"现在就是个头。"顾砚捏了捏她后颈,"明天我陪你去和辅导员申请校外住宿,再联系律师......"
"顾砚。"她突然捧住他的脸,梨涡里盛着水光,"你说我是不是特别麻烦?
总让你收拾烂摊子。"
"不是麻烦。"他握住她冰凉的手按在自己脸上,"是我该做的。"
清晨的阳光刚爬上窗棂,宿管阿姨的敲门声就响了起来。
"小苏啊,楼下有人找你。"阿姨的声音透过门板传进来,"穿黑夹克那个,说自己是你爸。"
苏棠正端着漱口杯,听见"爸"字,杯底重重磕在洗手台上,漱口水溅了满手。
顾砚从她身后绕过来,抽了张纸巾仔细擦她指缝:"我和你一起下去。"
她站在窗帘后,指尖捏着布料角慢慢掀起一道缝。
楼下花坛边站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,黑夹克沾着不知道是酒渍还是油渍的斑块,左手的酒瓶在阳光下泛着浑浊的光。
苏建国扯着嗓子骂:"死丫头!
跑出来这么久还敢在网上乱说话!
老子供你上大学是让你丢人的?"
"啪"的一声,苏棠松手让窗帘落回原处。
她的背抵着墙慢慢滑下去,膝盖砸在地板上也不觉得疼。
顾砚蹲下来与她平视,拇指抹掉她眼角的湿意:"我先下去,你在楼上等。"
"别。"她抓住他衣角,"你别和他起冲突。"
"不会。"他把她的手放进自己衣袋,"我就站在你前面。"
楼下的骂声更近了。
苏建国踉跄着往楼里闯,保安举着对讲机拦在门口:"先生,外来人员需要登记......"
"登记个屁!"苏建国挥起酒瓶,"老子找自己闺女还要登记?"
顾砚的影子先一步罩住苏棠。
他站在楼梯口,脊背挺得像根标枪:"苏先生。"
苏建国醉眼惺忪地抬头,酒气裹着脏话喷出来:"你谁啊?
老子和闺女说话关你屁事!"
"我是苏棠的男朋友。"顾砚的声音像浸在冰里的刀,"她现在不想见你。"
"男朋友?"苏建国突然笑了,酒瓶子在手里转了个圈,"行啊,你替她还钱?
她上大学的学费、生活费,老子可都记着账呢!"
"我替她还。"顾砚从口袋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银行回执单,"这是这学期的学费,我转的。
以后的费用,我也会按时打到苏棠账户。"
苏建国的醉意被惊散了几分。
他盯着那张纸看了半天,突然把酒瓶往地上一摔。
玻璃碴子飞溅的瞬间,顾砚把苏棠往身后带了半步。
"你以为几个臭钱就能买断?"苏建国红着眼扑过来,"老子是她爸!
她生是苏家的人,死是苏家的鬼......"
保安终于反应过来,两个人架住他的胳膊往外拖。
苏建国的骂声混着酒气散在风里,顾砚低头看苏棠——她的指甲深深掐进他手背,却一句话都没说。
下午的图书馆像座沉默的堡垒。
苏棠缩在最角落的座位,手机屏幕亮着,是周明远发来的苏建国在宿舍楼下的视频截图。
画面里男人扭曲的脸和记忆重叠,她听见八岁那年的自己躲在衣柜里,听着外面摔碎的酒瓶和母亲的尖叫。
"小棠?"
辅导员张老师的声音让她猛地抬头。
她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,手里的微积分练习册皱成一团。
"我......"她喉头发紧,"我想申请心理辅导,还有临时校外住宿。"
张老师推了推眼镜,目光扫过她泛青的眼尾和攥得发白的手指。
她轻轻握住苏棠的手腕:"上周你交的设计稿,我看了。"
苏棠愣住。
"那套'茧'系列的婚纱。"张老师说,"模特从破碎的茧里钻出来,翅膀上沾着血,但眼睛是亮的。"她从包里掏出个文件夹,"这是心理咨询中心王教授的联系方式,她专攻创伤后应激障碍。
校外住宿申请我己经帮你填好了,手续三天内就能下来。"
苏棠的眼泪突然掉在文件夹上。
张老师拍了拍她后背:"你不是第一个需要帮助的学生,也不会是最后一个。"
夜色再次漫上阳台时,顾砚抱着一摞课本爬了进来。
他把保温桶往藤桌上一放:"食堂新出的莲藕排骨汤,热乎的。"
苏棠捧着碗,看他在草稿纸上画排列组合的树状图:"假设人生有n种选择,每种选择有m种可能......"
"所以呢?"她喝了口汤,暖意从喉咙漫到胃里。
"我是说......"顾砚的笔尖顿在"幸福"两个字上,"如果人生是无数种可能的组合,你会选哪个版本的自己?"
晚风掀起他额前的碎发,苏棠望着他眼底的光,突然想起今早他护在自己身前时,影子把她整个人都裹住了。
她靠在他肩上,轻声说:"有你在的那个。"
顾砚的笔尖在纸上洇开个墨点。
他没说话,只是把她往怀里带了带,首到两人的影子在月光下融成一片。
深夜的梦总是黏稠的。
苏棠又回到了七岁那年的旧屋。
墙皮剥落的墙角,小苏棠缩成一团,怀里抱着摔碎的瓷兔子。
门被踹开的瞬间,酒气涌进来,她听见自己尖叫:"妈妈!"
"跟我走。"
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。
她抬头,看见十五岁的顾砚站在破了洞的窗户前,校服领口沾着草屑——那是他翻墙进来的痕迹。
他伸出手,掌心有温度:"我家阳台没锁,你爬过来。"
小苏棠迟疑着把手放上去。
苏棠在冷汗里惊醒时,月光正漫过书桌。
顾砚趴在她身侧,草稿纸被他压出褶皱,背面用钢笔写着一行字:"我不会让你再被任何人伤害。"
墨迹有些晕开,像他每次熬夜帮她补课时,压在习题册上的影子。
清晨的阳光透过纱窗落在苏棠脸上时,咖啡馆的店长安子然发来消息。
她点开请假条照片,上面是安子然潦草的字迹:"这段时间安心复习,你爸再来闹事我帮你挡着。"
苏棠盯着手机笑了笑,一抬头就撞进顾砚的视线。
他正抱着两本微积分习题集站在门口,晨光从他背后漫过来,把他的轮廓镀成金边。
"发什么呆?"他晃了晃手里的书,"张老师说下周小测,我给你画了重点。"
苏棠把手机往兜里一塞,梨涡在嘴角漾开:"来了。"
她坐回书桌前,盯着微积分题目皱眉时,顾砚的椅子吱呀一声响——他把自己的椅子往她身边挪了挪,肩膀几乎要贴上她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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