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棠盯着草稿纸上歪扭的函数图像,笔尖在"极大值"三个字上戳出个小窟窿。
顾砚的椅子又往她这边挪了半寸,松木香混着笔墨味涌进鼻腔——是他常用的雪松味护手霜,每次给她讲题前都要涂,说"手凉着碰你胳膊该不舒服了"。
"你看这里。"他屈指轻叩她画错的曲线,声音像浸了温水的月光,"这个波峰是不是很像我们上周去海边时,你追着浪花跑的样子?"
苏棠抬头,正撞进他眼底的笑意。
他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影子,像被风揉乱的芦苇丛。
上周在海边,她为了捡被浪卷走的贝壳,踩湿了他的白球鞋,他蹲下来帮她擦脚时,海水漫过两人交叠的影子,现在想来连咸涩的风里都裹着甜。
"像浪花的话......"她转着笔,忽然眼睛一亮,"那极大值就是浪尖最高的地方!"
"对了。"顾砚用指节抵着下巴笑,从校服口袋里摸出颗薄荷糖。
糖纸是淡蓝色的,在阳光下泛着细闪,他剥糖时指尖蹭过她手背,"奖励。"
薄荷的清凉在舌尖炸开时,教室后门传来细碎的脚步声。
苏棠余光瞥见沈星抱着一摞微积分作业本,发梢沾着点教室外悬铃木的絮,走到他们桌前时故意顿了顿,作业本边缘压皱了两页。
"顾学长。"沈星的声音比平时软了三度,"这道曲面积分题我卡了三天......"她翻开本子,指尖却有意无意扫过苏棠摊开的习题册,"会不会打扰到你们复习?"
顾砚头也没抬,正在给苏棠标注错题的红笔在纸上划出利落的横线:"等十分钟。"他推了推苏棠的草稿本,"你先把这道求导练完。"
沈星的指甲掐进作业本封皮,指节泛白。
苏棠咬着薄荷糖,梨涡在嘴角漾开——她太知道顾砚说"等十分钟"是什么意思了。
上回隔壁班男生找他借笔记,他也是这么说,结果那男生等了半小时,顾砚给她讲完最后一道题才抬眼:"抱歉,我现在有空了。"
"不用了。"沈星突然把作业本往怀里一抱,马尾辫甩得生风,经过苏棠身边时带起一阵甜腻的桃子味香水,"反正有些人......"她顿了顿,声音低得刚好让苏棠听见,"靠别的本事也能学好。"
苏棠望着她跑远的背影眨眨眼,刚要说话,顾砚的指尖己经覆上她发顶:"别理她。"他抽走她咬得变形的笔,"继续。"
夕阳把窗棂的影子拉得老长时,苏棠的草稿纸己经堆成了小山。
她盯着最后一道题,突然把笔一扔:"我肯定答错了。"
"哪里错了?"顾砚凑过来,温热的呼吸扫过她耳尖。
"这里......"她用指尖点着自己胡写的步骤,"还有这里。"
顾砚低头看了眼,突然笑出声。
他抽走她的草稿纸,在空白处画了个歪歪扭扭的三角函数:"三角函数爱上了圆锥曲线。"
"啊?"苏棠歪头。
"因为它绕了一圈又一圈,"他笔尖停在曲线交汇的点上,"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焦点。"
苏棠先是一愣,接着笑出了声。
她扑过去抢他的笔,却被他反手握住手腕。
他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渗进来,像小时候他翻墙来接她时,裹住她冻得通红的手的温度。
"焦点。"她念着这个词,悄悄在课本扉页写下"顾砚是我的焦点",用铅笔描了又描,"这个故事我要记一辈子。"
第二天早上,苏棠刚打开手机,班级群的99+消息就炸了出来。
最上面是沈星发的照片——顾砚昨晚的草稿纸背面,他写的"我不会让你再被任何人伤害"被拍得清清楚楚,下面还多了行歪歪扭扭的字,像是故意描粗的:"我爱你"。
"原来顾大神给苏棠补课是有原因的"
"这算作弊吗?重点班小测还带小抄?"
"救命这也太甜了吧我酸了"
苏棠盯着屏幕冷笑。
她知道那行"我爱你"是自己昨晚趁顾砚不注意写的,歪得像蚯蚓,他发现时耳尖红得能滴血,却没擦掉。
现在被沈星截了图,倒成了她"作弊"的证据。
她在群里敲下一行字:"对,我就是靠他爱我考上的。"发送键按下的瞬间,手机在掌心震动起来——是顾砚的消息:"放学等我,去天台。"
天台的风卷着晚霞灌进领口。
顾砚把一叠试卷摊在水泥台上,最上面是沈星的微积分作业,错题旁的批注和他的字迹如出一辙。
他打开录音笔,里面传来沈星的声音,带着点得意的尖:"......我拍了草稿纸,明天群里肯定炸。
她不是总说顾砚只对她好吗?
让大家看看他多偏心......"
"上周她借问问题,偷拿了我落在教室的草稿本。"顾砚把录音笔按停,"我早发现了,没拆穿。"
苏棠突然笑了。
她捡起一片被风吹来的梧桐叶,在手里折成小船:"她不知道......"船舷掠过他指节,"你喂我吃草莓蛋糕时,奶油沾在我鼻尖,你用拇指擦的时候,比讲十道题都认真。"
顾砚耳尖又红了。
他伸手把她被风吹乱的头发别到耳后:"明天小测......"
"我能行。"苏棠握住他的手,掌心的温度熨着他虎口的薄茧,"因为我的焦点永远在这儿。"
夜风渐凉时,顾砚送她到楼下。
她刚掏出钥匙,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。
匿名短信的内容刺得她瞳孔微缩:"小心你的'完美男人'。"
她抬头看向顾砚。
他正弯腰帮她系松开的鞋带,发顶沾着点晚霞的余温。
短信提示音被风卷走,她把手机攥进手心,指腹着刚才他塞给她的薄荷糖纸——淡蓝色的,像他眼睛里的光。
明天小测的考场,阳光会透过窗户照在试卷上。
她望着顾砚转身的背影,突然想起他说的"焦点"。
有些人绕再大的圈,也终会找到彼此。
而此刻,她只需要把这颗薄荷糖收进笔袋,就像收进所有的安心和勇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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