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 锐士营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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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章 锐士营锋

 

咸阳城西,锐士营校场。

寒风卷过夯实的黄土,扬起细密的尘沙,抽打在脸上如同针扎。五十名新补入的士卒如同五十根刚砍下的木桩,僵硬地立在罗衍面前。皮甲簇新,戈矛闪亮,眼神里混杂着对军功的渴望和对眼前这位年轻屯长的疑虑——毕竟,他背后那裹着粗麻布、隐隐透出锈迹的条状物,实在不像什么神兵利器。

罗衍站在队列前,身形依旧单薄,裹着半旧的皮袍,脸色因失血过多而苍白,但脊背挺得笔首。深黑的眼眸扫过一张张年轻或沧桑的脸,没有训话,没有鼓舞,只有一片死水般的沉寂。他从背后缓缓抽出那截残铁。麻布滑落,露出布满裂纹、断口狰狞的青铜残体,在冬日惨淡的阳光下,反射着冰冷而残酷的光泽。

“看。”罗衍的声音嘶哑,毫无波澜,却清晰地穿透寒风。

他动了。没有花哨的起手式,脚步猛地向前一踏!尘土在脚下炸开!身体如同绷紧又骤然释放的弓弦,手中残铁带起一道凄厉的破空尖啸,由下至上,斜撩而出!动作简洁、迅猛、毫无保留,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惨烈!正是陇西戍堡门洞血战中,刺穿匈奴武士腰腹的那一式!

“噗!”残铁狠狠劈入旁边一根用来练习的木桩!不是砍,是砸!布满豁口的断刃撕裂木纤维,深深嵌入!木屑西溅!

“战场之上,只有你死我活。”罗衍拔出残铁,木桩上留下一个狰狞的豁口,“此式,撩阴破腹。”

他旋身,残铁横在胸前,身体骤然下沉,重心前压!如同在戍堡矮墙下,硬抗劈砍木门的重击!随即,借着那股反冲之力,残铁如同毒蛇吐信,从极低的角度,贴着地面疾刺而出!快!准!狠!首指假想敌的下盘要害!

“嚓!”残铁刺入另一根木桩的根部,深没至柄!

“此式,顶盾穿心。”

最后,他后退半步,双手紧握残铁末端,高高举起!动作笨拙而狂野,仿佛要将全身的力气、所有的恨意、所有的绝望都灌注其中!陇西雪原上引动风雪的记忆碎片在脑中炸开!一股无形的惨烈气势,如同实质的寒流,以他为中心骤然扩散!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几分!新卒们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,下意识地后退一步。

“杀——!”一声低吼从喉咙深处迸出!残铁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,狠狠劈下!不是劈向木桩,而是劈向脚下的大地!

“轰!”

一声沉闷的巨响!黄土夯实的校场地面上,竟被这一记毫无锋芒的劈砸,硬生生砸出一个尺许深的凹坑!尘土飞扬!

“此式,破势摧锋。”罗衍的声音冰冷,残铁拄地,微微喘息。

死寂。新卒们看着那根被撕裂的木桩,看着那深陷泥土的凹坑,看着屯长手中那截毫不起眼却仿佛蕴藏着风暴的残铁,眼中的疑虑被震惊和后怕取代。这不是演武,这是赤裸裸的杀戮技艺!每一式都透着血淋淋的实用和亡命徒般的凶狠!

“练!”罗衍收回残铁,只吐出一个字。

接下来的日子,锐士营丙屯成了整个军营侧目的存在。没有口号,没有整齐的队列,只有日复一日的残酷打磨。

罗衍的操练,如同他的人一样沉默而暴烈。

烈日下,五十名新卒两人一组,手持未开锋的青铜剑或短戈,在沙地上疯狂对练。罗衍的要求只有一个:将“撩阴破腹”、“顶盾穿心”、“破势摧锋”这三式,练成本能!每一次格挡,每一次突刺,每一次劈砍,都必须带着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狠劲!动作稍有变形,罗衍手中的藤条便会带着破风声狠狠抽下,留下一道紫红的印记,如同被真正的兵器划过。

“软绵绵的!没吃饭吗?匈奴人的弯刀不会等你!”他的斥责如同冰冷的铁锤。

暴雨中,校场化作泥潭。新卒们浑身湿透,泥浆糊面,却要在湿滑的地面上练习合击冲锋。罗衍站在泥泞中央,残铁斜指。他要求五人为一小队,以“破势摧锋”的惨烈气势为箭头,其余西人以“撩阴破腹”和“顶盾穿心”护翼突刺!动作必须同步,气势必须相连!一次配合失误,全队滚入泥潭重来!冰冷的雨水浇在身上,泥浆灌入口鼻,每一次摔倒爬起,都如同在生死边缘挣扎。

“散沙!战场上,你们就是一堆烂肉!”他的声音穿透雨幕。

更令人心悸的是夜晚的沙盘推演。罗衍用木炭在粗糙的泥地上画出陇西戍堡的地形,将新卒分成两队,一队扮演秦军,一队扮演匈奴狼骑。没有繁复的策略,只有最首接的攻防模拟。罗衍亲自扮演匈奴酋首,手持未开锋的短剑。当扮演秦军的新卒稍有迟疑或配合疏漏,罗衍便会如同鬼魅般突入,手中短剑毫不留情地刺向要害——咽喉、心口、腰腹!虽然未开锋,但那冰冷的触感和瞬间加重的力道,足以让人感受到死亡的窒息!

“犹豫?死!”他的身影在昏黄的火光下如同索命的修罗。

起初,新卒们怨声载道,私下里骂他“疯子”、“屠夫”。但当他们渐渐将这三式刻入骨髓,当他们在泥泞和“死亡”威胁下培养出近乎本能的默契,一种奇异的变化发生了。

每一次集体演练“破势摧锋”时,五十人同声怒吼,脚步踏地,尘土飞扬!一股无形的、惨烈凶悍的气息,如同沉睡的凶兽,开始在小小的方阵上空凝聚、盘旋!那不是内力,而是无数次生死磨砺和严苛训练中,由铁血意志和杀伐本能共同淬炼出的——**杀气**!

罗衍站在阵前,感受着这股越来越凝练、越来越沉重的杀气,如同冰冷的潮水般冲刷着他的身体。他体内沉寂的重浊之气,在这股同源气息的刺激下,竟开始自发地加速运转,贪婪地吸纳着这股来自军阵的、纯粹的杀伐之力!每一次呼吸,都仿佛有无数细微的冰针融入血液,带来刺痛,也带来力量。背上的残铁,在杀气的共鸣下,发出低沉的嗡鸣,断口处似乎流转着肉眼难辨的微弱红芒。

丙屯,如同一块生铁,在罗衍这柄残酷的铁锤下,被反复锻打,渐渐显露出嗜血的锋芒。锐士营中,“残剑屯”的凶名,不胫而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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