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麻子的逼债紧随而至。毫无意外。
傍晚他又带人堵门。这次只有他和一个本家。
“林老实！”王麻子声音尖利，带着病态的亢奋，“听说你家惹了脏东西要滚蛋？嘿嘿！走？先把老子银子还了！连本带利！三两五！”
“三两五？！”林老实拄着拐，差点背过气，“年前不是三两吗？！”
“过了年就是三分半！利滚利！不懂？”王麻子狞笑，“今天！现在！拿不出来？把你闺女卖矿山！把你家这瘟神傻子扔山里喂狼！”
“你敢！”林老实目眦欲裂！
“你看我敢不敢！”王麻子上前一步，“窑洞三天搬走是你家的事！今天这事现在了！”他指着秀儿，“抓！连那傻子一块捆了！扔后山狼窝里清晦气！”
跟着的汉子面露凶光，上前抓人！
“我跟你们拼了！”林老实举起拐棍要砸！
王麻子身后那汉子一把夺过拐棍，随手扔开，一巴掌把林老实扇倒在地！“老东西！”
秀儿尖叫着往后缩。陈乐坐在炕沿，眼神茫然地看着混乱，身体似乎因为害怕而抖得更厉害。
王麻子得意洋洋，正要上前。
“等等！”他身后那汉子突然低呼，脸色变了变，捂着肚子，“麻…麻哥…我…肚子…”
“废什么话！快抓人！”王麻子骂。
那汉子脸色发青，捂着肚子慢慢蹲下去：“疼…疼死了…像刀绞…”他汗如雨下。
王麻子一愣。看看地上挣扎的林老实，看看惊恐的秀儿，再看看那个捂着肚子蜷缩成一团的帮手，又瞅了一眼炕上那眼神空洞、似乎在无意识瑟瑟发抖的傻子。
一股莫名的寒意，鬼使神差地爬上王麻子的后脊梁。
“妈的…今天算你走运！”王麻子看着手下那要死要活的样，终究没敢自己动手去抓可能“招邪”的傻子和他闺女。他强撑着气势，踢了林老实一脚。
“钱！三两五！搬到窑洞前必须给我！不然！我让你全家死都找不着坟头！”
他丢下狠话，拖起哎哟乱叫的帮手，逃也似的冲出院子。
屋里一片狼藉。
林老实趴在地上咳血。秀儿抱着他哭。
炕沿边。陈乐缓缓收回了不知何时紧紧抠进炕沿灰泥里的手指。指缝里残留着一点灰白色的粉末痕迹，微不可察。
深夜。万籁俱寂。
破败的窑洞更冷，风像刀子从缝隙里灌进来。
林老实疼得睡不着，更绝望。窑洞就是坟坑！搬过去跟等死没两样！王麻子那三两五银子像条毒蛇！后天就是最后期限！他看了一眼蜷缩在破絮里的秀儿，再看看角落里那个裹着布、几乎和黑暗融为一体的“傻女婿”。胸口堵得无法呼吸。
角落。陈乐一动不动。怀里抱着那个破包袱。里面的东西冰冷坚硬。轮廓清晰。
外面风忽然大了一点。卷过光秃秃的北坡，发出呜咽的哨音。
陈乐的眼皮在黑暗中极其缓慢地抬起。灰白的瞳孔里没有任何犹豫，只有一丝长期压抑后即将释放的、冰冷的悸动。像冬眠的蛇感知到暖流。
他知道该做什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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