破屋里。炉火烧得噼啪响，难得暖和。
林老实躺在炕上，右脚用破布板固定着。脸色灰败，像棵霜打的蔫菜。
“爹！药！”秀儿捧着一碗捣烂的草药，小心翼翼递到炕沿。
林老实皱着眉：“不喝…死不了…”他眼首勾勾盯着屋顶。
“喝了脚好！”秀儿固执地捧着，勺子差点怼他嘴里。
“啪！”林老实烦躁地推开药碗，“喝个屁！喝好了又能咋？还王麻子的银子？交狗屁税？”他声音因为绝望而嘶哑。
秀儿吓得药汤泼出一些，扁着嘴想哭。
灶房。陈乐默默劈着柴火。一斧下去，圆木炸裂两半，碎屑飞溅。他拖着那条僵硬的残腿把柴码齐。动作精准，没有多余，仿佛在完成设定好的程序。
院门外传来急促脚步声。
“老林！老林！出大事了！”隔壁孙婆子冲进来，脸通红。
林老实眼皮都没抬：“我能有啥事…脚断了算不算？”
“不是你！”孙婆子压低声音，“黑风寨！昨夜让人端了！”
林老实猛抬头：“端了？”
“老窝炸得稀烂！寨主魏老刀被人钉死在山寨大堂柱子上！”孙婆子拍着大腿，“一箭！从后心穿到前心！钉了个透亮！”
林老实惊得忘了疼：“钉在柱子上？谁干的？”
“谁知道啊！”孙婆子眉飞色舞，“神了！都说是报应！魏老刀作恶太多，老天爷派索命的来了！这下好了，黑风寨散了，咱们这片总算能喘口气了！”
林老实呆住。这消息太突然。压在头上的大山没了？他看向自己废掉的右脚，再看看这破败的家…没有黑风寨，可王麻子和那三两银子还在。
“爹！喘气！好！”秀儿听不懂别的，只听懂喘气好，又凑过来递药。
这次林老实没推开。他哆嗦着接过药碗，也顾不得烫，大口灌下去。滚烫的药汤呛得他咳嗽，浑浊的老泪和药汁混在一起。劫后余生？
孙婆子看着这凄惨样，叹口气走了。
林老实抹了把脸，看向门口拖柴的陈乐。傻小子站在门槛光下，拖着的腿在阴影里像个扭曲的木棍。
“听见没？老天爷有眼！”林老实恨声，带着点发泄，“魏老刀这王八蛋，活该！老天爷迟早收了王家那狗日的！”
陈乐抬起眼。灰白的瞳孔倒映着跳跃的炉火，没有任何波澜。他转回头，默默拎起斧子。
黑夜降临。万籁俱寂。积雪压断枯枝，发出细微的“咔嚓”声。
炕上。林老实鼾声如雷。废脚的剧痛和白天消息的刺激让他睡不熟。
另一头。林秀儿裹着破被子，缩成一团。
陈乐靠墙坐着，一首没躺下。
炉火熄了。寒气重新笼罩小屋。
黑暗中。陈乐的眼皮无声抬起。灰白的眼珠在夜里像两点寒星。没有茫然，只有深不见底的冰冷锐利。
他动作轻得如同没有影子。掀开身上破絮，露出一身紧贴的黑色薄衣（现代纤维作战服破损后仅剩的）。他拖过炕沿下藏着的破包袱。无声地解开。
冰冷的乌黑弩臂。几个散乱的精密金属组件。他用那冰冷、修长的手指，在黑暗中摸索着。
咔嗒。极其轻微一声脆响。像是骨骼复位。
卡扣与槽口，弩臂被重新组合，线条冷硬，棱角分明。一支沉重的纯钢弩矢被他抽出。箭簇在微弱月光下闪着幽寒的光。
他拖着残腿，动作慢得像幽灵，无声挪到墙边。手指在某处泥砖缝里抠了两下。一小块泥砖被无声起开。露出里面藏着的小皮囊。拧开，倒出一点极细的暗绿色粉末（剧毒）。
指腹沾着粉末，极其仔细地涂抹在锋锐的箭簇沟槽。
随后。他动作利落地把箭矢压进“惊鸿”的滑槽。装填完毕。沉重的弩身抱在怀里，冰冷刺骨。
他走到窗边。窗纸破洞被风吹得呜呜响。他一只眼睛凑近破洞。冰冷的瞳孔收缩。目光穿透屋外深沉如墨的夜，似乎锁定了极远的方向。
夜，黑得如同凝固的墨块。
他像个最耐心的猎手，与这黑暗融为一体。只有怀中那柄名为“惊鸿”的弩，散发着无形的杀意。等待契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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